仗剑御江湖 第165章 奇袭

夜袭城头战火燃，叠浪刀下寇魂寒。

军民共愤驱倭尽，血染征衣护国安。

天微微亮。

天边的一缕亮光，如同是神灵微睁的眼睛，以一种怜悯的眼神审视着大地，审视着那头倦伏在地的受伤的巨兽——兴化。

寒风沁骨，寒露浓重，墙头上守了一夜的倭寇又冷又饿，一个个蜷缩在墙垛后面瑟瑟发抖。

“阿嚏！”

那位叫肛门冻春（肛门乃是扶桑的姓氏）的倭寇打了个喷嚏，拍了拍冻僵了的臀部，抹了抹脸上的露水，站起身朝着墙外撒尿，眼光下意识的朝下望去，这一看吓得他尿意骤止，入目处竟是黑压压一片攒动的人影！惊骇欲绝的他张开嘴欲要大声嘶喊，然而“敌”字刚滚到喉咙，一支冰冷的利箭已如毒蛇般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咽喉。他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颓然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倒地声惊醒了城墙上打盹的倭寇，他们纷纷惊疑不定地探头察看。城下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密密麻麻的天朝军队严阵以待，最前列是引弓待发的弩手方阵，其后则是众多兵士奋力推动着沉重的登城云梯。

“敌袭！”

示警声大作，瞬间传遍了全城，城墙上众倭挽弓搭箭，箭指底下的天朝军队。

而天朝军队的弓弩亦是对着墙头对射，不过使的却是朝廷装备的强弓强弩。倭寇一方本也缴获了不少兴化城原有的守城强弩，此刻却悲催地发现，那些精良弩具的弓弦竟不知何时已被人悄然破坏殆尽！一方占据着城墙地利，居高临下；另一方则拥有朝廷制式强弓劲弩的绝对武器优势。

一时间，箭矢如同飞蝗般在半空中交错穿梭，不断有人中箭惨嚎着栽倒，城墙上下，生命的消逝只在瞬息之间。

战争就是如此的无情，这一刻生命是这般的低廉，眼看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逝去，身为主帅的戚少光却是一脸的无情，并非他真的无情，因为他知道一切的慈悲为怀终为虚，与其暴躁、愤怒，还不如保持冷静，指挥好战斗，消灭罪恶的根源，方能避免更多的伤亡。再者别看他表面冷冷静静，却是内心也是焦急万分，眼睛盯着兴化城上方。

终于！一朵极其耀眼的赤红色焰火在将明未明的夜空中轰然炸开，璀璨的光芒瞬间点亮了半边天际。戚少光眼中精光暴射，心中大喜，毫不犹豫地高举右臂，随即以千钧之力狠狠向下一挥！

“进攻！”

随着这石破天惊的号令，天朝军队先头部队轰然启动。一架架沉重的攻城云梯在士兵们的怒吼声中，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缓缓却坚定地向前移动。城墙上的倭寇慌忙调转箭矢，企图射杀这些推动死亡阶梯的士兵。然而，天朝的士兵早有防备，一面面坚实的盾牌被迅速竖起，组成移动的铜墙铁壁，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大部分致命的箭矢都被无情地弹开。云梯的推进几乎不可阻挡，很快，一架架顶端带着巨大铁钩的梯身便沉重地搭上了兴化城的墙头！

墙头之上，松下出恭出刀如电，砍杀着身前的天朝士兵，眉头紧皱，眼光看向城里，城里此刻充斥着呐喊声，愤怒的呐喊声。手下慌慌张张地来报：城中竟混入了大批中原武林高手，正四处袭杀！其他几位统领自顾不暇，正陷入苦战。而分散在城内各处弹压的倭寇，更是陷入了全城暴动百姓的汪洋大海之中，被拿着锄头、菜刀、木棍甚至砖石的男女老少疯狂围攻，根本不可能抽身前来增援城头。

“八嘎，无耻的汉人！”

松下出恭心里恼火，拿身前的士兵出气，出刀如风，但有近身者无不殒命。

城下的戚少光冷冷看墙头上那冷血屠夫，说道：“谁人能将他击杀？”

早就蠢蠢欲动的王小虎上前一步，道：“将军，且看小弟的叠浪是如何斩妖屠寇！”

戚少光目光扫过他，郑重叮嘱道：“多加小心！倭寇素来诡计多端，阴险狡诈！”

王小虎咧嘴一笑，豪气干云：“将军且放心！”话音未落，他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疾射而出！几个起落便已逼近城墙，随即双足在云梯上重重一点，借力腾空而起！手中那柄宽厚沉重的叠浪刀化作一团泼水难入的刀幕，“叮叮当当”荡开零星射来的箭矢。只见他足尖在梯阶上连续轻点，身形如履平地般“蹭蹭蹭”直蹿而上，瞬息之间便已稳稳落在墙头！甫一落地，他目光如电，死死锁定松下出恭，毫不迟疑地挥刀便向其猛扑过去！

松下出恭正杀得起劲，忽觉一道刀意锁紧了自己，他手中倭刀一旋，将周围之人逼停，然后高举倭刀，对着来人一刀斩下。

“锵！”

两刀相击，火花四溅，两人各退一步。

松下出恭双手发麻，望着眼前手执巨刀的壮硕汉子，道：“又是你，你是谁？”

王小虎道：“树下解大手的，听好了，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长江盟王小虎是也！”

“王小虎！嗯？什么树下解大手？错了错了！你说错了！”松下出恭闻言微微错愕，随即感到一种被故意羞辱的愤怒，厉声纠正道：“是松下！并非树下！出恭，乃是进出恭敬有礼之意！绝非是解大手！”

王小虎嗤笑一声，满脸鄙夷：“呸！一群丧尽天良、侵略我国家、屠戮我同胞的禽兽，竟还有脸面说什么‘恭谨有礼’？尔等行径，与披毛戴角的畜牲有何区别！”

松下出恭听后非但毫无愧色，反而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狰狞表情，狂妄道：“在强者为尊的世界，丛林法则便是天理！弱小的羔羊就该被强大的猛虎吞噬！你们天朝，孱弱不堪，正该由我强大的扶桑国来主宰！”

王小虎心道畜牲果然是畜牲，只会遵循畜牲那一套，不再多言，操刀杀了上前。

面对凶猛的攻势，松下出恭却是心无怯意，他本是扶桑伊贺派的外门弟子，与掌门夫人通奸，学得派中核心的武功，后被掌门发现无处容身之下与其他浪人流落至天朝而作了寇，他手中伊贺刀法的确是有几分火候，入天朝朝后鲜有敌手，受到寇首大统领的赏识，才做了个四统领的位置。上次与王小虎在城墙上一战，他看似输了半筹，实际上是被王小虎不要命的打法打懵了，今日再遇是誓要一雪前耻。

两人在狭窄的城墙上再次绞杀在一起，刀光翻飞，劲气四溢，周围激战的双方士兵都不由自主地避让开一片空地。

扶桑伊贺，乃是扶桑四大流派之一，所谓四流派，谓之天照、一刀流、伊贺派、剑阴流。

王小虎对于一刀流较为熟悉，东海九把刀就是出自一刀流，其刀意完全舍弃繁复的招式，直来直往，以一字概括就是“简”，极简！

然而此刻面对的伊贺刀法，却与一刀流截然不同。其刀法核心要诀在于“拖”、“旋”、“切”、“割”四字，而松下出恭浸淫最深的便是这“拖”字诀。其精妙之处在于，刀锋接触敌刃之时，并非硬碰硬，而是如附骨之疽般顺着对方劲力方向巧妙牵引、卸力、迟滞，甚至反借其力，化入自身刀势反噬对方。这竟与王小虎叠浪刀法中蕴含的“震”字诀在某种程度上有些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利用力量传递的巧劲。

王小虎与之连拼十数招，每次自己使出叠浪，对方刀招一拖，竟然巧妙的化解的层层刀劲，且拖出的刀劲锋利无比，自己虽有真气护体，却也被割得火辣辣的痛，他心中不由得凛然：这扶桑倭国之人虽卑劣如鼠，但其武学一道，确有其诡异精妙之处，不可小觑。

然而王小虎却不知，此刻的松下出恭心中更是惊骇郁闷无比。对手的刀招如同惊涛骇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刀劲层层叠叠汹涌不绝。他虽将“拖”字诀发挥到极致，却也只能勉强抵消掉对方约莫八成的劲力！剩余那两成霸道刚猛的真气，依旧能透过刀身传递过来，震得他握刀的虎口阵阵发麻，几乎要裂开。心念电转间，他已知晓，若继续这般被动地“拖”下去，自己内力消耗更大，落败身亡只是时间问题！一股狠戾之色瞬间布满他的脸庞。只见他手腕猛地一拧，倭刀刀柄末端一个极其隐蔽的机括被触动！

“蓬！”

一声轻微的爆响，一股浓密刺鼻的白色石灰粉烟雾，毫无征兆地从刀柄处猛烈喷出，瞬间将措手不及的王小虎笼罩其中！

啊！”王小虎猝不及防，双眼被这辛辣的石灰粉灼得剧痛难忍，眼前一片模糊！他大惊失色，立刻紧闭双目，脚下急点，连连向后飞退，同时将手中叠浪刀舞得风雨不透，形成一片密实的刀光护住周身要害，严防对方趁机偷袭。

松下出恭眼见诡计得逞，发出一阵阴恻恻的得意狞笑。他并未急于强攻，反而放轻脚步，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绕到王小虎身后。瞅准对方因目不能视而露出的后背空门，他眼中凶光爆射，手中倭刀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般，对准王小虎的后心要害，狠毒无比地斜划而去！他要将这个屡次坏他好事的强敌，彻底钉死在这兴化城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看似陷入绝境的王小虎，嘴角却勾起一抹决绝的冷笑。他仿佛背后生眼，在倭刀及体的瞬间，身形猛地一个极其迅猛的拧转！蓄势已久的叠浪刀，伴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匹练，以雷霆万钧之势反斩而出！这一刀，蕴含了他毕生功力与满腔怒火，更是算准了对方偷袭得手时那一刹那的心理松懈！

“死——！！！”

刀光如怒海狂澜，汹涌澎湃！松下出恭那精妙的“拖”字诀在绝对的力量与速度面前，如同纸糊般被瞬间突破！压缩到极致的狂暴真气如同决堤洪流，毫无阻碍地灌入松下出恭体内！

“砰——！！！”

一声沉闷而恐怖的爆响！在城墙上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倭寇四统领松下出恭的身体，如同一个被灌满气又猛然炸裂的皮囊，轰然爆碎！化作漫天纷飞的血肉碎块！

一瞬间，整个城墙上的战斗呐喊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骤然减弱了许多。目睹这骇人一幕的倭寇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肝胆俱裂！最后一点抵抗的勇气彻底崩溃。

王小虎一刀灭寇，耳听都是倭寇的哀嚎惨叫声以及天朝兵士的欢呼声，知道大势已定，就蹲在地上揉眼睛，直到戚少光递给他一壶清水。

王小虎以清水洗眼，待得一壶水用尽，他揉了揉发红发肿的双眼，道：“我总算领略到了，倭人都是些卑鄙无耻下流之徒！”

戚少光拍拍他肩膀，道：“走，进城！”

城墙上的战斗已然尘埃落定，但城内的厮杀却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大街小巷，到处是混乱的战场。

数千名凶悍的倭寇，凭借精良的武器和个体武艺的优势，仍在负隅顽抗。而他们的对手，是数万乃至十数万被压抑了太久、彻底爆发的兴化百姓！男女老少，不分老幼，一个个手持锄头、菜刀、扁担、板凳，甚至是随手捡起的石块，带着刻骨的仇恨，如同疯狂的浪潮般扑向每一个落单或小股的倭寇！往往是十几人、几十人不要命地围住一个倭寇，用最原始的方式乱砸乱砍乱捅！场面惨烈无比。倭寇固然凶悍，刀光闪动间便有百姓倒下，但架不住百姓人多势众，前仆后继，以血肉之躯消耗着倭寇的体力与凶性。

街道上、院落里，到处是倒伏的尸体和痛苦的呻吟，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手持简陋武器的普通百姓。幸而此刻，城外浴血奋战的天朝军队主力终于如钢铁洪流般杀入城中，迅速分散支援各处，这才堪堪解了百姓被屠戮的危局，将残存的倭寇逐步压缩、分割、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