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涟漪初现**
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云芷烟所居的“听竹小筑”内。这里是内门区域一处相对幽静的所在,竹林掩映,灵气盎然,远非沈砚那简陋居所可比。但此刻,云芷烟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宁静,反而觉得这精致的亭台楼阁,如同一个华美的囚笼。
白日里师尊凌霄真人那看似温和,实则不容置疑的“指点”犹在耳边。那股强行灌注、试图将她神魂形态再次微调,向“瑶光仙子”靠拢的冰冷力量,让她识海深处隐隐作痛,周身灵力也带着一种被强行扭曲后的滞涩感。更让她心底发寒的是,师尊看着她“进步”时,那透过她、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工的艺术品般的满意眼神,以及大师兄眼中那混合着痴迷与占有欲的炽热目光。
她坐在窗边的蒲团上,望着窗外被月光勾勒得有些凄清的竹影,眼神空洞,心底是一片麻木的冰凉和深入骨髓的疲惫。这种被无形之手肆意揉捏、连自我感知都逐渐模糊的感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乎要将她真正的灵魂彻底吞噬。她像一件被精心打磨的工具,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无限接近另一个早已逝去的影子,直至……彻底成为那个影子,或者,在失去价值后被无情抛弃。这个隐约的恐惧,如同毒蛇,时常在她心底啮咬。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台一角。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用干净嫩绿芭蕉叶仔细包裹的小小包裹。包裹打结的方式很特别,是一个简单却精巧的活扣,既不费力就能解开,又不会在移动中散开。
她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迅速以神识扫过四周,尤其是感知那道幽蓝色的、如同悬顶之剑的神念——它依旧存在,如同背景噪音般笼罩着她,但并未聚焦于此,似乎并未察觉到这窗台上多出来的微不足道之物。她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将那个芭蕉叶包裹取了进来。
触手微温,带着植物特有的清新气息,仿佛还沾染着夜露的凉意。她轻轻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粗陶小碗,碗壁粗糙,却洗刷得十分干净。碗中盛着莹白细腻的羹汤,散发着淡淡的、混合着米粮与某种清甜花草的香气,不浓郁,却格外勾人。
是它。又来了。
这一次,她没有像最初那样警惕地探查许久,也没有太多的犹豫。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深刻意识到的、隐秘的期待,在她心底悄然滋生,甚至压过了那惯有的警惕。她端起碗,指尖感受到那恰到好处的温热,仿佛这碗羹汤被计算好了时间,专为在此刻抚慰她冰冷的指尖和更冰冷的心神而生。这种被“精准关怀”的感觉,让她那颗被冰封的心,泛起一丝酸涩的暖意。
她拿起旁边一片干净的木勺,舀起一小勺,送入口中。
口感软糯温润,清甜的滋味并不浓烈,却恰到好处地抚慰着味蕾,驱散了口中因紧张和压抑而常有的苦涩。更奇妙的是,当羹汤滑入喉中,一股温和而纯粹的暖流,仿佛并非源于灵气,而是某种更本质的能量,悄然散开,如同春雨渗入干裂的土地,温柔地浸润着她的四肢百骸,抚慰着那被强行“雕琢”后隐隐作痛的识海。
这股能量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带来的感觉却如此奇特,与这宗门里的一切都不同。它不像师尊灌注的力量那般霸道冰冷,带着重塑和掌控的意志;也不像宗门提供的灵食那般,仅仅是为了补充灵力,功能明确而直接。它像春日里最柔和的阳光,不灼热,却能驱散寒意;像深夜记忆深处母亲哼唱的模糊摇篮曲(尽管她对母亲的记忆早已被刻意淡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被理解”的意味。
尤其是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极其精纯的“意念”,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她紧绷欲裂的心神。那是一种无声的诉说,没有具体的言语,却清晰地传递着这样的信息:“我知道你很累,我知道你很苦,安心歇一歇吧,你值得被温柔以待。”
在这股温和力量的影响下,她感觉白日里被强行“雕琢”的神魂,那隐隐的痛楚似乎被缓解了少许;体内那股因外来框架束缚而滞涩的灵力,也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润滑,流转间不再那么艰涩难行。更重要的是,她心中那片冰封的荒原,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进了一丝久违的、属于她云芷烟本人的暖意和生机。
她小口小口地,极其珍惜地,将整碗甜羹吃完。仿佛吃的不是一碗普通的食物,而是在汲取一种名为“希望”的养分。直到碗底见空,她仍握着那粗糙的陶碗,感受着掌心残留的温热,久久没有放下。碗壁的粗糙感摩擦着她的指尖,一种奇异的“真实感”透过指尖传来,提醒着她,此刻的安宁是真实的,并非幻觉。
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包裹着她。这种宁静,并非修炼入定时的空冥忘我,而是心灵得到短暂栖息后的平和与踏实。她甚至觉得,窗外那总是带着几分凄清和束缚感的竹影,此刻在月光下也显得温柔了许多,仿佛在无声地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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