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亚特老宅,午后难得的阳光透过积满灰尘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昏黄的光斑。
伊恩坐在书桌前,看着一份收容所下发的报告,上面全是城内各区域灵性污染的枯燥数据。
在他脚边,米迦尔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毯上,把最新一期的《兰利卡罗工人日报》盖在脸上。
他假装在看报纸,其实是在打盹。
他的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面。
忽然,他的耳朵尖动了动。
“兰利卡罗东区爆发大规模冲突,疑似新兴宗教团体错误互助会发生内讧……”报纸上的一行小字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米迦尔一把扯下报纸,坐了起来。
他金色的竖瞳飞快的扫过那篇报道,懒散的表情消失了。
他先是愣住,随即忍不住想笑,最后头疼的按了按额角。
“教义分裂?正统之争?”
他小声嘀咕,爪子无意识的抓着报纸,“搞什么啊……我什么时候有过统一的教义了?”
艾文和海勒是他仅有的两个正式信徒,一个研究哲学,一个四处冒险。
米迦尔本以为这两人不会有交集,谁知道他们居然能隔着大半个城市吵起来,还各自拉了一帮人,闹上了报纸。
“怎么了?”
伊恩从报告里抬起头,看见米迦尔变来变去的表情,问道,“报纸上有什么新闻,比齿轮油又涨价了还让你惊讶?”
“比那严重多了。”
米迦尔把报纸揉成一团,有气无力的说,“伊恩,要是一群疯子因为对一个笑话有不同理解就打起来,是不是很蠢?”
“听起来是很蠢。”
伊恩皱了皱眉,又补了一句,“不过,信奉错误的人做出不合逻辑的蠢事,也算符合他们的教义。混乱本来就是错误的产物。”
米迦尔心里一动。
混乱……不合逻辑…… 他若有所思的晃了晃尾巴。
就在这时,一股混乱又充满矛盾的祈祷声,突然冲进了他的脑海。
“伟大的谬误之主啊!请降下神罚,惩戒那些只懂破坏的伪信者!”
——这是艾文的声音。
“执掌意外的君王!请睁开您的眼睛,看看这些躲在书斋里夸夸其谈的懦夫!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您真正的选民!”
——这是海勒的咆哮。
成百上千个声音交织在一起,有的祈求智慧,有的渴望力量,有的诅咒对方是异端,有的恳求神明赐予胜利。
“呃啊——!”
米迦尔抱着脑袋惨叫一声,直接从沙发上滚到地毯上,吵的来回打滚。
“吵死了!太吵了!比一百个卡洛斯在我耳边调试他的破铜烂铁还吵!”
--- 同一时刻,第十街区,废弃的联合铸造厂。
巨大的冲压机和熔炉早已锈蚀冰冷,静静的待在昏暗的厂房里。
空气里满是铁锈、煤灰和旧机油混合的冷味。
黄昏的光从破损的穹顶玻璃投下,刚好照亮了厂房中央的一片空地。
两拨人马正对峙着,互不相让。
一边是艾文带领的理论派,大多是穿着旧衣服的年轻学者,人数不多,但个个神情倨傲。
他们身后,甚至还站着几位从其他街区赶来看热闹的艺术家,其中就有那位歌女塞拉菲娜。
另一边是海勒带领的实践派,黑压压一片,都是工人、流浪汉和穷人。
他们衣衫褴褛,神情混杂着愤怒和麻木。
他们手里没有武器,但那一道道目光本身就很有力。
辩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所以我重申!”
艾文站在一个倒塌的锅炉上,声音激昂的在空旷厂房里回响,“错误的本质是思想的革命!你们砸坏机器、倾倒货物的行为,是在亵渎神性!”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学者们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海勒冷笑着,等掌声平息,他才从对面一个巨大的齿轮上站起身。
他没看艾文,而是看向他身后那些衣衫褴褛的信徒。
“听到了吗?兄弟们?”
他的声音沙哑,但很有穿透力,“那位学者先生说我们亵渎了神。因为我们没写关于饥饿的论文,而是直接去抢了能填肚子的面包!”
实践派的人群中爆发出低沉的、愤怒的笑声。
海勒没有反驳艾文,只是招了招手,让一个瘦小的女孩站到自己身边。
她大概十三四岁,脸上带着不健康的潮红。
“艾文先生,”海勒指着女孩,“她的名字叫安妮。三天前,她的弟弟因为偷了半块黑面包,被治安官打断了腿。我再问你,对她来说,是研究错误的哲学意义重要,还是一个能让她弟弟吃饱的面包更重要?”
艾文的脸色白了,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理论在这个问题面前,根本说不出口。
“你们这是在偷换概念!”
理论派中,那个实验被毁的学者埃利亚斯愤怒的喊道。
“偷换概念?”
一个断了三根手指的老钳工汉克举起残手,嘲讽的笑了,“我们连明天的面包在哪都不知道,哪有空偷换你们的词儿!我们只知道,海勒兄弟带来的错误,让监工的鞭子落空,让老板的算盘打错!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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