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王帮的第一次“拜访”,像一块投入泥潭的石头,虽然没溅起多大的水花,却让这片本就浑浊的死水,在深处泛起了看不见的暗流。
伊恩和米迦尔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每天下午,他们依旧准时出现在那个积着黑水的街角,画上可笑的油彩,穿上破烂的工人服,为那些麻木的灵魂,上演一出关于饥饿与倒霉的滑稽剧。
他们的观众越来越多。
工人们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下工后不再是行色匆匆地赶回家,而是会绕路来到这个街角,花上一刻钟,看两个小丑在泥地里打滚,然后在一阵哄堂大笑中,将一天的疲惫和压抑暂时忘却。
那顶破旧的礼帽里,每天都能堆起一小捧沉甸甸的、混杂着铜币和灰币的硬币。
这些钱,让他们吃上了虽然干硬但能管饱的黑面包,甚至还能奢侈地每周买上一小罐咸得发苦的腌肉。
但伊恩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个刀疤脸和他背后的鼠王帮,就像盘旋在腐肉上空的秃鹫,迟早会再次落下。
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米迦尔,只是在每天夜晚,当米迦尔沉沉睡去后,借着昏暗的油灯,在那本用废纸订成的笔记本上,一次又一次地推演着各种可能发生的冲突,以及应对的方案。
正面冲突是下下策,但一味地退让,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必须找到一个平衡点。
一个既能表达反抗,又不会立刻引来致命报复的、微妙的平衡点。
一个属于小丑的、错误的平衡点。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他们的表演正进行到**——一场关于“一个贪吃的小丑试图用一根绳子套住搭档手里的面包,却屡次套中自己”的闹剧。
米迦尔的表演天赋被彻底激发,他将一个又馋又蠢的饿鬼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引得观众们笑得前仰后合,掌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
就在米迦尔最后一次将绳圈“意外”套在自己脖子上,翻着白眼装作窒息时,两个熟悉的身影,推开了喧闹的人群。
还是那个刀疤脸,和他那个总是跟在身后、一脸坏笑的同伴。
笑声,像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剪断,戛然而止。
围观的工人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迅速褪去,变回了那种惯常的、混杂着畏惧和麻木的表情。
人群无声地向后退开,让出了一片空地,仿佛那两个人身上带着某种看不见的瘟疫。
“演得不错啊,两位。”
刀疤脸慢悠悠地走到场地中央,用他那双沾满油污的靴子,故意踩在伊恩面前那顶装满了钱的礼帽上,还用脚尖碾了碾。
“看来这几天的生意,比上次还好。”
他的语气轻佻,但那双三角眼里,却闪烁着贪婪而冰冷的光。
“我们按时交了‘规费’。”
伊恩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脸上那悲伤的油彩妆容,让他看起来像一个逆来顺受的倒霉蛋。
“那是以前。”
刀疤脸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慢条斯理地剔着指甲缝里的污垢,“现在,规矩改了。”
他抬起头,用匕首的尖端指了指那顶帽子。
“从今天起,你们每天收入的一半,归我们。另一半,你们自己留着,算是鼠王帮赏给你们的辛苦费。”
他的同伴则抱着双臂,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在米迦尔身上扫来扫去,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当然,如果这位小兄弟愿意陪我们老大喝几杯,或许你们就能少交点。”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刺进了米迦尔的耳朵。
他脸上的油彩笑容还没褪去,但那双金色的竖瞳,已经在一瞬间缩成了两条危险的细线。
“你说什么?”
米迦尔的声音很低,像一头被触怒的幼龙,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吼。
一股无形的、混乱的力量,开始在他周围悄然凝聚。
空气似乎都变得黏稠了一点,那两个混混还没察觉到什么,但常年在底层厮杀的本能,让他们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发自心底的寒意。
刀疤脸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短棍。
就在米迦尔准备让这两个家伙的骨头“意外”地错位,让他们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痛苦时。
一道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视线,从旁边投了过来。
是伊恩。
他依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悲伤的石膏像,但他那双涂着油彩的蓝色眼眸,正死死地盯着米迦尔。
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句清晰的、不容抗拒的命令。
——按计划行事。
米迦尔和他对视了一眼,心中的怒火与伊恩那冰冷的理智碰撞在一起。
他想反驳,想告诉伊恩,这一次,他不想再忍了。
但伊恩的眼神,带着一种让他无法违抗的、近乎催眠般的力量。
那是他们之间无需言语的默契,是无数次生死考验中建立起的、绝对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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