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旅舍的嘈杂声浪像一层厚重的油脂,糊在温窈的感官上。她蜷缩在床铺的帘子后面,那捆旧报纸散在身边,泛黄的纸张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如同她此刻的心境。沈砚清在废车场的出现,不是救赎,而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心中那座早已千疮百孔的信任之塔。他无处不在的“保护”,此刻在她看来,与监视和控制毫无二致。她像一只被蛛网层层缠住的飞虫,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打破这个僵局,必须拿到主动权,哪怕手段危险,哪怕是与虎谋皮。那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清晰——主动接触顾衍之。他是敌人,是导致温家悲剧的元凶之一,但他也必然是唯一手握部分核心真相、并且极度渴望打击沈砚清的人。风险巨大,但或许是唯一能撕开黑暗口子的方式。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顾衍之相信她“走投无路”、愿意“合作”的契机。她想到了被砸的书店和受伤住院的陈老板。这起事件,顾衍之脱不了干系,或许可以此为由头。
第二天,温窈刻意换上了一身略显憔悴的衣服,未施粉黛,去了陈老板所在的医院。她知道,沈砚清的人一定在暗中跟着她。她需要利用这种“监视”,演一场戏。
病房里,陈老板头上还缠着纱布,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可。看到温窈,她努力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小温啊,你别太担心,我没事。警察说会尽力查的。”
温窈握住陈老板的手,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哽咽和恰到好处的愤怒:“陈阿姨,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那些人明明是冲着我来的!他们无法无天!可是……可是没有人能帮我,没有人能给我一个公道!”她的话语充满了无助和控诉,目光却仿佛没有焦点,像是在对陈老板说,又像是在对可能存在的监听者说。
她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自己的恐惧和绝望,言辞间隐约流露出对当前“保护”力量的无能和失望,以及对真相求而不得的痛苦。她表演得极其逼真,连自己几乎都要相信这份走投无路的绝望了。探望结束后,她失魂落魄地离开医院,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迷茫。
就在她走到医院门口,准备融入人流时,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她身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温文尔雅却带着几分虚伪笑意的脸——不是顾衍之,而是他的首席助理,一个叫高铭的男人。
“温小姐,我们顾总很关心您的近况。看您似乎遇到了麻烦,顾总想请您喝杯茶,或许能为您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高铭的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温窈的心脏猛地一缩,来了!顾衍之果然一直在盯着她!她强压下内心的紧张和厌恶,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和一丝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顾总?他……他真的能帮我?”
“当然,”高铭微笑,“顾总一向欣赏温小姐的才华和……遭遇。请上车吧。”
温窈咬了咬下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沈砚清的一个手下)正焦急地对着耳机说着什么。
车子驶入车流,温窈的心跳如擂鼓。她知道,沈砚清很快就会知道她上了顾衍之的车。这将彻底激怒他,但也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向顾衍之展示她与沈砚清的“决裂”,换取对方的初步信任。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隐秘的私人会所。高铭将她引到一个静谧的茶室。顾衍之已经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沏着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金丝眼镜后的眼神。
“温小姐,请坐。”顾衍之抬手示意,语气平和,仿佛接待一位寻常客人,“听说你最近受了不少惊吓。尝尝这茶,安神。”
温窈坐下,没有动茶杯,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刻意压抑的激动和委屈:“顾总,明人不说暗话。书店被砸,陈阿姨受伤,还有之前那场车祸……我知道都是冲着我来的。沈砚清他……他根本保护不了我!他只会把我关起来,什么真相都不告诉我!我受够了!”
顾衍之轻轻吹了吹茶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哦?温小姐这是……对沈总失望了?”
“不是失望,是绝望!”温窈提高音量,眼泪适时地涌了上来,“他和他父亲一样,只会用谎言和强权掩盖一切!我父亲的事,他明明在查,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顾总,你告诉我,当年‘晨曦科技’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情绪激动,表演得天衣无缝,将一个寻求真相而不得、濒临崩溃的孤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顾衍之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在评估她话语中的真假。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蛊惑性的低沉:“温小姐,真相往往很残酷。知道得越多,越危险。沈砚清不告诉你,或许……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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