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觉醒时代初期 第192章 聊天

前哨站的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单调的嗡鸣，驱散着陈腐的尘埃味。所谓的“公共休息区”，不过是几张从废弃设备上拆下来的金属板搭成的桌子，配上几个同样来源的、硌人的“凳子”。头顶的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线，照亮了桌上摊开的物资——几管标注着“营养膏（牛肉味）”、“营养膏（蔬菜味）”的高热量军用食品，几块压缩饼干，还有几袋用前哨站净水器处理过的、带着淡淡金属味的循环水。

氛围比医疗区轻松不少。队长虽然还虚弱，但已经能自己坐着，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他慢慢撕开一管“牛肉味”营养膏，那粘稠的、颜色可疑的棕红色物质散发着人造香料的浓烈气味。

“咳，这‘牛肉’，还是这么…独具风味。”队长扯了扯嘴角，试图活跃气氛，小心翼翼地挤了一点到压缩饼干上。

林微正努力把“蔬菜味”的绿色膏体抹平在饼干上，闻言也苦笑了一下：“总比蚁穴里的‘高效能量球’和‘生命循环水’强，至少…来源明确。”她特意加重了“来源明确”四个字，引得顾慎为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叶凯则直接得多，他拿起一块压缩饼干，就着水壶里的水，面无表情地啃着，仿佛在咀嚼任务简报。但他的眼神扫过顾慎为小臂上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的银色脉络时，会停留片刻。

短暂的沉默被咀嚼声和吞咽声填满。脱离了生死一线的紧张，蚁穴中那些被压抑的、细微的心理感受，如同沉渣般悄然泛起。

“说实话，”林微放下手里的“蔬菜饼干”，声音低了下来，眼神有些飘忽，“刚掉进那个标本室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不是恐惧，是…**恶心**。那种甜腻到发腐的花香，混合着生物组织特有的腥膻气…生理性的反胃，压过了恐惧。”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想起来，真是…挺丢人的。生死关头还在乎气味。”

“不丢人。”队长接口，他慢慢咀嚼着，眼神变得深邃，“那是我们作为人类最本能的**排斥反应**。面对一个完全异质、将生命视为‘展品’和‘材料’的文明，那种气味就是它们‘非人’本质的具象化。恶心，是正常的。”

他看向顾慎为：“你呢，慎为？我记得你当时…看得最仔细。” 队长的问题很温和，却直指核心。大家都知道顾慎为在标本室受到的冲击最大。

顾慎为正在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臂上的银色纹路，闻言动作一顿。他没有立刻回答，拿起水壶灌了一口带着金属味的水，似乎在整理思绪。他银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

“我…当时更多的是**困惑**，然后是…**绝望**。” 顾慎为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看着那些标本，那些扭曲融合的形态…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们在这里，算是什么？是下一个等待被‘育苗’的‘产品’？还是…连产品都算不上的‘原材料’？” 他苦笑了一下，“那种对整个种族存在价值的否定感…比单纯的死亡更让人窒息。后来知道我们其实是‘造物主’…感觉更讽刺了。”

叶凯停下了咀嚼，沉默地听着。他拿起另一块饼干，捏得很紧。

“我…只想**摧毁**。” 叶凯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低沉而冰冷，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看到那些复眼，那些形态，我只想用最高效的方式把它们变成碎片。标本室是，王座厅也是。恐惧？有。但更多的是…**被冒犯的愤怒**。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人类认知的践踏。” 他言简意赅，却道出了最纯粹的战士本能——面对无法理解的异端，毁灭是最直接的反应。

队长点点头，没有评价谁对谁错。他看向顾慎为手臂上的纹路：“后来呢？面对‘碎片’，还有…你体内的变化？”

顾慎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那银色的脉络随着他心跳微微起伏，仿佛有生命在流淌。“面对‘碎片’…是**愧疚**，还有…**沉重的责任**。”他缓缓道，“我们闯入了祂的殿堂，惊醒了祂，最终却是由祂燃烧自己送我们离开。祂把‘种子’给我，不是交易，更像是一种…**托付**。这力量…”他握了握拳，银色脉络微光流转，“…很强大，也很危险。每一次使用，尤其是失控边缘，都像是在深渊上走钢丝。但我能感觉到，‘守护’的意念…是唯一能稳住它的锚。为了你们，为了回家，我必须…也必须**学会**控制它。” 他用了“学会”这个词，承认了掌控的艰难。

“说到失控，”林微小心翼翼地插话，看向顾慎为，“在通道里，你无意识修复维生泵的时候…还有在休眠舱里配合治疗的时候…那种感觉是什么样的？”

顾慎为想了想，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很难形容…像在做一个非常**清晰又非常混乱**的梦。身体不是自己的，力量在乱窜。但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修复、维持生命。那个目标像黑暗中的灯塔，让那些狂暴的力量…勉强能被引导着往那个方向冲。过程很痛苦，像被撕裂又重组。但完成后…尤其是看到维生泵重新启动，队长呼吸平稳的时候…”他顿了顿，看向队长，“…有种…**奇异的平静和满足**。比单纯用武器摧毁什么…感觉更…**完整**。”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描述这种非战斗状态的能力体验。

队长安静地听着，最后喝光了水壶里最后一口水，将空管子和饼干包装仔细收好。他扫视了一圈自己的队员，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

“恐惧、恶心、困惑、绝望、愤怒、愧疚、责任…”队长低沉的声音在休息区回荡，如同总结陈词，“这些都是我们在那地狱里最真实的感受，没什么可耻的。记住它们。记住我们为何而战，为何挣扎求生，为何要…学会控制新的力量。” 他看向顾慎为手臂上流淌的微光，又看向窗外那片依旧死寂的星空。

“不是为了成为神，或者怪物。” 队长站起身，虽然动作还有些虚浮，但脊背挺得笔直，“只是为了…**活着回家**。吃饭，休息。明天开始，我们要摸清楚这座前哨站的老底，找条回家的路。”

简单的指令，却如同拨云见日。沉重的心理剖析暂时告一段落，生存的日常任务回归。林微收拾着桌上的垃圾，叶凯默默检查着仅剩的装备。顾慎为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感受着体内澎湃却温顺的力量。他手臂上的银色脉络在动作间流淌过一道柔和的光晕，不再刺眼，如同战士铠甲上内敛的纹路。

前哨站冰冷的灯光下，食物的味道依旧糟糕。但这一刻，咀嚼着人造营养膏的日常，谈论着曾经的心理阴影，反而让他们感觉…重新脚踏实地，找回了作为“人”的实感。尽管前路未知，体内蛰伏着异星的力量，但“活着回家”这个最朴素的愿望，将他们紧紧拴在一起。

顾慎为拿起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咬了一口，干涩粗糙的口感依旧。他看向窗外漆黑的虚空，那里曾经是吞噬一切的蚁穴入口。而现在，他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必须，也必将带着这份力量与责任，守护着身边的同伴，一起走完这条…通往家园的荆棘之路。咖啡机发出一声低鸣，劣质合成咖啡的酸涩气味弥漫开来，冲淡了营养膏的虚假香气。这熟悉又令人皱眉的味道，竟也带上了一丝劫后余生的…**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