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郡府的梨花落满了案几。诸葛均将官印轻轻放在竹简上,青衫袖口还沾着铁坊的炭灰。
子正这是何意?刘封按住那方还带着体温的官印。
诸葛均抬眼,眸子里映着炉火的光:均愿辞去功曹之职,专督军械、农具锻造。他指尖划过案上图纸,曲辕犁的纹路在绢帛间蜿蜒,这炒钢之法尚未完善,犁铧淬火十中仍有三裂。
窗外突然传来牵隐的喝骂声。两人转头望去,见铁匠老吴正捧着断犁跪地请罪。诸葛均轻声道:使君欲以长沙为基,岂能因器不利而误农时?
刘封沉默良久:“子正兄,你胸有大才,不应浪费在这锻造之上啊……”。
诸葛均拱手道:我文不及吾兄,武不及公子,从小独爱墨家机关之术。他指尖轻抚案上曲辕犁的木纹,眼中泛起少见的炽热,《墨经》有云:力,形之所以奋也。这犁辕的弧度,犁壁的曲度,皆暗合力学至理。
他忽然从袖中掏出几页纸,页间密密麻麻全是朱批。刘封拿起一看,最新一页写着:曲辕犁改三处:犁评加刻、犁箭减重、犁壁曲面……
子正兄大才。刘封大笑,好!即日起设军械司,你为督造,一应钱粮直报于我!
暮色中,新任的军械督造走向铁坊,背影在火光里拉得很长。
刘封站在郡守府的廊下,望着诸葛均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皱。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青石板上,显得格外孤寂。
文官还是少了啊……他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敲击着腰间的佩剑,放心的人太少了。
转身回到书房,刘封从案几上拿起一卷竹简——这是长沙郡的官员名册。他缓缓展开,指尖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上划过,目光最终停在了一个名字上:韩玄。
韩玄,字文节,南阳人,现任长沙郡下辖的任县县长。此人年近四十,处事沉稳,虽无显赫家世,但在任县三年,政绩斐然——清丈田亩、整顿吏治、治下无讼、仓廪丰实,甚至自掏俸禄修缮县学,颇得民心。
此人可用。刘封轻声道。
他记得刘表曾私下提及韩玄:此人有治郡之才,只是出身寒门,且因不善逢迎,未得重用。如今刘琦主政长沙,正是提拔寒门的机会。
次日黄昏,刘封仅带两名亲随,微服出城,直奔任县。
韩玄听闻郡丞亲至,匆忙出迎。他身材不高,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精明干练。
下官拜见刘郡丞!韩玄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
刘封抬手虚扶:韩县长不必多礼,我今日来,是想听听你对长沙政务的看法。
韩玄略一沉吟,直言道:长沙之弊,在于豪强兼并、流民失所。若要根治,需清田亩、均赋税、兴水利。
刘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若让你任长沙督邮、五官掾,并协助我管理一郡钱粮赋税,我令亲卫助你,敢否?
韩玄一愣,随即郑重拱手:若蒙信任,玄必竭尽所能!
夜谈至深,韩玄忽然道:郡丞求才若渴,下官倒有一人可荐。
刘封挑眉。
此人姓韩名暨,字公至,乃我同宗,精通冶铁之术,曾在南阳督造军械,因避战乱投奔于我。
刘封心中一动——冶铁!这不正是曲辕犁量产所需的人才?
明日带他来见我。
三日后,刘琦在病榻上听完刘封的举荐,虚弱地笑了笑:韩玄……我倒是听父亲提过此人。既然你觉得可用,便放手去做吧。
他咳嗽两声,又道:至于那韩暨,若真能助你改良农具,也是长沙百姓之福。
刘封拱手:多谢兄长信任。
刘封遂传出政令:迁桓阶为功曹,擢韩玄为督邮、五官掾,郡府上下震动。
户曹掾、仓曹掾等人私下嘀咕:一个寒门县长,凭什么跃居我等之上?
刘封听闻,只是冷笑,随后颁布新令:自今日起,凡郡中官吏,考绩优异者,不论出身,皆可擢升!
消息传开,那些原本懒散的吏员们突然勤勉起来——毕竟,谁不想抓住这难得的上升之机?
而韩玄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点府库……
长沙郡府的库房大门在刺耳的声中缓缓开启,积尘簌簌落下。韩玄举着火把踏入黑暗,火光映照出堆积如山的账册,蛛网在竹简间织就层层帷幕。
大人,这是建安十二年的鱼鳞册……老仓曹颤巍巍捧出一卷竹简。
韩玄伸手一抹,指尖顿时染上新鲜的朱砂——这册子分明是刚伪造的。他目光扫过库房角落,几只肥硕的老鼠正啃食着霉变的粮袋,见光也不躲避。
传令!韩玄的声音在空荡的库房回响,全郡账册即刻收缴!
十辆牛车拉着真正的鱼鳞册驶入府衙时,辕木都被压得弯曲。韩暨带着二十名书吏,将竹简铺满了整个校场……。
临湘桓氏,纳税田七百亩。韩玄念着黄册,突然冷笑,可他们家祖坟的墓志铭上刻着阡陌连亘两千亩
桓阶闻讯赶来时,正看见官差在祖田上插丈量杆。这位五十余岁的家主不慌不忙展开一卷帛书:韩督邮,我桓氏田地乃高祖所赐,有书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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