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五年仲夏,襄阳城外千顷麦浪在热风中翻涌,金黄的穗尖不时惊起几只麻雀。刘封倚在城垛边,看着最后一支商队的旗幡消失在地平线上。城下演武场传来整齐的喊杀声,襄阳水师正在汉水操练,战船划出的白浪如同裁开碧绸的银剪。
盛夏的午后,刘封独坐书房,窗外的蝉鸣声交织成一片。他指尖轻叩桌面,忽然发觉自己竟无事可做——军校运转有序,话本传播顺利,连周仓的山贼特训都成效显着。
都督少将军可是在担忧商队行程?牵隐端来冰镇酸梅汤。
刘封摇头,目光扫过书架:我在想,话本能动人心,却不能启人智慧……
取纸墨来!他忽然高喊,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三日闭门不出,亲兵们轮流送来餐食:
以《礼记·学记》为本,编《三字经》启蒙童稚;
参酌《九章算术》,作《初等算经》授人以渔;
甚至亲自设计阿拉伯数字与算筹并用之法;
正当刘封沉浸于文教大业,校勘《三字经》新稿时,忽闻院中青石板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着雨声逼近。
砰——
雕花木门被猛地推开,挟着雨丝的风卷着孙尚香身上熟悉的杜若香气扑面而来。她手中那卷《江东遗恨》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笔山上挂着的狼毫笔齐齐颤动。墨汁泼洒,污了稿子上的人之初,性本善。
她纤指几乎戳到刘封鼻尖:刘子瞻!这是不是你搞的鬼?
刘封慢条斯理地拾起话本,凑近她:夫人就为这事?
这本是之前在江东……刘封随手翻开一页,恰巧是孙策临终托孤的章节,听市井说书人讲的野史,道听途说,当不得真。他忽然指向窗外,就像他们说诸葛亮会呼风唤雨,夫人可曾当真?
孙尚香一把夺过话本,指甲掐进书卷:那为何连阿兄佩剑的缺口都写的那么详细?
我整日忙着陪夫人骑马射箭……刘封突然从袖中掏出个锦盒,哪有闲工夫编故事?盒中一对明珠耳珰流光溢彩,指尖掠过她耳垂,前日商队从交州带回的鲛人泪,来为夫给你带上!
孙尚香纤指绞着腰间丝绦,鎏金护甲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她忽然凑近半步,身上沉水香的暖意混着雨后青草的气息:当真……只是市井流言?
刘封顺势握住她手腕:这我哪知道啊,本就是街坊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当不得真!
窗外惊雷炸响,孙尚香猛地抽回手。再抬头时,刘封已站在书架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支并蒂莲:昨日在汉水边采的……
油嘴滑舌!孙尚香转身时,衣角带翻了砚台,墨汁泼倒在那册《江东遗恨》上。
待红衣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刘封抚了抚胸:“终于蒙混过去了!”
孙尚香回到房间时,鎏金护甲在门框上刮出三道细痕。贴身侍女翠柳刚要上前更衣,却被她一个凌厉的眼神钉在原地。烛火爆了个灯花,映得铜镜里那张娇颜忽明忽暗——耳垂上刘封刚赠的南海明珠仍在轻颤,恰似她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
研墨。她突然开口,声音比窗外的夜雨还冷。
翠柳立于案前,看着自家小姐执笔的手腕时紧时松:
起笔时,狼毫在母亲大人膝下处洇开墨团;
写到兄长生前佩剑时,笔锋突然锐利如刀;
提及柴桑军械时,字迹竟微微颤抖。
用火漆封完信笺递给翠柳,让周叔头送,亲手交给母亲。突然又拽回,塞入一册《江东遗恨》,把这本书也带给母亲。
一个月后,各方消息陆续传回,天下震动——
孙权读罢《江东遗恨》,勃然大怒,当即下令:
“凡私藏此等话本者,以通敌论罪,举报告密者,赏千金!”
诏令一出,江东各郡官吏借机排除异己,百姓噤若寒蝉,一时间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更有甚者,孙权命人割下几名说书人的舌头,盛于锦盒,快马送至刘封案前,以示威慑。
刘封见之,拍案怒喝:“孙权小儿,不为人子!”
江东内部,暗流涌动——
周瑜默然不语,临江远眺良久,转身继续练兵,神色难辨。
鲁肃忧心忡忡,进谏孙权,认为此举只会令江东离心,却遭冷遇。
吕蒙等将领则力主强硬,认定此事意在离间,必须武力震慑。
张昭等老臣缄口不言,私下告诫子孙谨言慎行,莫涉政争。
陆逊等年轻俊杰冷眼旁观,暗自警惕。
而最令孙权意外的,是吴国太的震怒——
她厉声斥责道:“割舌示威,残暴至此!汝欲使天下人皆视我江东为虎狼之邦乎?”
江东朝堂,风云骤变。
而北方,曹操阅毕《乱世奸雄》《宁我负人》《梦中杀人》,大笑好文笔,令程昱逐条批驳,于市井大肆宣扬,以正视听;命曹植编纂《建安风骨集》,收录孔融、陈琳等名士文章,重塑文坛正统;设“铜雀文会”,广邀天下名士,共论建安风骨,彰显胸襟。竟还派人送了十坛建安五年的杜康酒给关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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