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陆府书房仍亮着灯。陆逊跪坐案前,灯火映照下,陆逊眉间那道常年紧蹙的悬针纹愈发深刻,像极了他父亲陆骏临终前的神情。只见忽将佩剑重重搁在案头:叔父,今日那刘封以论易为名,然今日句句含刺,分明是……
伯言,陆绩提起茶壶斟酒,琉璃杯在灯下泛着幽蓝的光,你可还记得建安五年,庐江城破那日?
杯中茶液突然溅出杯沿——陆逊的手猛地一颤。他当然记得。那年他十三岁,亲眼看着祖父陆康忧愤成疾、病逝,宗族百余人遇害。最后只有九岁的陆绩、十三岁的自己,以及尚在襁褓中的陆瑁。
孙权虽非明主……陆逊声音嘶哑。
陆绩突然冷笑,从漆匣中取出一卷竹简,看看这个——上月吴郡送来的帐簿,又让我们上缴粮食以充作军饷!简牍摔在案上,惊翻了水杯。
陆逊猛然站起:怎会如此?
坐下!陆绩罕见地厉声呵斥,随即颓然叹息,伯言啊……你父亲早亡,你我叔侄交心,今日且问一句真心话——他指向窗外孙权的治所方向,你觉得他能容得下我们陆家吗?
风吹窗棂声中,陆逊的佩剑穗子微微颤动。案上那卷《易经》正翻在卦——利艰贞,暗主在上,明者见伤。
吴侯府内,青铜灯树映得堂上一片通明。孙权正执笔批阅奏章,忽见吕范匆匆入内,在阶下深深一揖。
主公,细作来报。
孙权笔锋未停,只在竹简上留下一道蜿蜒的墨迹:
今日刘封造访陆府。步骘压低声音,据内院洒扫的婢女说,宾主在书记中谈两个时辰。
狼毫笔在字上重重一顿,孙权抬眼似笑非笑:所谈何事?
说是讨教《周易》筮法。吕范呈上一卷誊抄的谈话记录,具体内容没有听清,但阁外侍卫听到数次提及帝出乎震龙战于野等爻辞。
孙权突然轻笑出声,指尖摩挲着案头那方新刻的字玉印:不想孤这妹夫……话音戛然而止,眼神渐冷。窗外恰有惊雷滚过,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又过一日,孙尚香在参加张昭府中的女眷聚会中大出风头。她不经意间展示的玻璃镜引起轰动,各世家夫人争相询问何处可得。
是我夫君西域经商的朋友带来的。孙尚香故作神秘,荆州糜先生专营此道,可惜他近日就要返程……
这一招欲擒故纵,引得众夫人纷纷请托孙尚香代为引荐。当晚,糜芳的临时货栈就收到了七八份拜帖。
三日后,刘封赴顾雍之宴。宴席设在顾家别院,出席的除了陆绩,还有朱桓、张温等江东世家代表。酒过三巡,话题自然转到商业上。
听闻刘将军有意在江东行商?顾雍开门见山,不知主营何物?
刘封早有准备:玻璃器、纸张为主,另有西域香料、珠宝等。说着命人呈上样品,特别是这些纸张,比简牍轻便,书写流畅。
在座众人传阅纸张,皆露惊讶之色,之前荆州也有纸张传来,但是数量较少,有价无市。顾雍细细摩挲纸面:这雪浪纸、云纹纸造价几何?
这纸每百张为一刀,若以江东稻米交换,一刀15石米,刘封报出精心计算过的价格,当然,若有精铁、食盐,价格更优。
朱桓质疑道:刘将军身为荆州将领,却来江东行商,恐有不妥吧?
刘封早有准备,笑道:朱将军明鉴。封虽为武将,但乱世之中,军民皆需温饱。此番经商所得,七成将用于安置荆州流民。他停顿片刻,语带深意,况且商业往来,对两国邦交亦有裨益。
顾雍与陆绩交换眼色,缓缓点头:刘将军心系百姓,令人钦佩。此事容我等再议。
当晚,糜芳扮作送货的杂役,悄悄将一车纸张、玻璃器皿送入顾府、朱府后门。与此同时,刘封在府中接待了偶然来访的陆绩……
数日后,第一批交易顺利完成。通过孙尚香的牵线搭桥和糜芳的暗中操作,荆州特产源源不断地流入江东世家手中,而粮食、精铁、盐等战略物资则被秘密运往荆州。
这一夜,刘封与糜芳在密室中清点账目。
天字号纸五百刀,换得粮食七千石;天晶琉璃器十件,换得精铁6000斤……糜芳拨弄着算筹,低声道,还有盐,朱家愿意用官盐交换玻璃、蜀锦……
刘封皱眉:官盐?朱家竟能动用官盐?
糜芳冷笑:这些江东世家,哪个没有自己的门路?孙权再强势,也管不了所有事。
小心为上。刘封沉声道,庞隆说,“最近我们府邸周围频繁出现陌生人,恐怕孙权已经起了疑心。”
正说着,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是孙尚香约定的暗号。
刘封迅速收起账册,门开处,孙尚香匆匆而入,脸色凝重。
吕范刚刚离宫,她急促道,兄长命他彻查近期江东物资流动情况。
刘封与糜芳对视一眼,心知大事不妙。
我们的交易被发现了?糜芳声音发颤。
孙尚香摇头:尚未,但吕范精明过人,迟早会查到蛛丝马迹。她转向刘封,必须立即停止所有交易,销毁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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