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山顶小院时,李莲花的怀里抱着那只沉甸甸的木盒。湄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微颤的肩线,没说话——有些事,总得他自己亲手揭开。
漆木山正坐在院中的老梨树下翻古籍,岑婆端着碗刚熬好的草药从屋里出来,见两人进门,岑婆的手顿了顿,“回来了。”
她声音平静,目光却在李莲花怀里的木盒上停了停。
李莲花没应声,径直走到漆木山面前,将木盒轻轻放在石桌上。
盒盖没关严,露出里面红绒布裹着的信纸边角,像抹渗血的痕。“师父,”他声音哑得像被山风磨过,“这些字,您认得吗?”
漆木山放下古籍,略微浑浊的眼睛慢慢聚焦在木盒上,从缝隙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信上图腾。
他没立刻伸手,而是抬眼看向岑婆,两人目光在半空撞了撞,像两块浸了水的石头,沉得发闷。
岑婆把药碗往石桌上一放,碗底与石板相碰,发出“咚”的一声轻响:“该说的,总归是要说了。”
漆木山这才伸出手,指尖枯瘦如柴,碰了碰盒盖边缘的铜锁。
他缓缓掀开盒盖,红绒布上的信纸像活过来似的,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当目光扫过那些弯弯曲曲的南胤文字时,老人喉结滚了滚,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相夷,”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日里低了八度,“你先坐下。”
李莲花依言坐在石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木盒的缝隙。
“这些字,是南胤皇室的密文。”漆木山的手指点在信纸上,“写的是……召集旧部,寻回正统。”
李莲花的呼吸猛地一滞,指尖的动作停了:“正统?”
“是。”漆木山抬眼望他,眼底的浑浊忽然散开些,露出点清明,“但这‘正统’,不是单孤刀。”
“不是他?”李莲花攥紧了衣角,布料被绞出深深的褶子,“那是谁?这些信……是他藏的。”
“信是他藏的,可他们要找的‘正统’,其实是你。”漆木山的话像块石头,砸在院中的静水潭里,激起千层浪。
李莲花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我?我怎么会……”
“你是南胤人。”岑婆接过话,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单孤刀不是。他只是当年我跟你漆前辈下山找你时,顺手捡回来的小乞丐。”
这话像道惊雷,在李莲花耳边炸响。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脑子里乱得像被马蹄踏过的草甸——那些被他当作“师兄”的岁月,那些藏在木盒里的恨意,忽然都变了模样。
他想起小时候跟单孤刀乞讨,师兄总把讨来的半个窝头塞给他;想起练剑时师兄总让着他,说“相夷你天赋好,该多练”……这些画面碎成一片,扎得他眼眶发酸。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终于挤出句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漆木山拿起石桌上的茶杯,没有喝茶,只是摩挲着茶杯的纹路:“我跟你父亲是多年好友,当年李家因为救人而被山匪灭门,你父母拼命护着你跟相显逃了出来”
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我跟岑婆赶到时,庄子已经烧得只剩焦土。”
岑婆拍了拍漆木山的手,接下了他的话
“我们知道你们兄弟逃了出来,找了三个月终于找到你们,可我们找到你的时候,相显已经不在了,你抱着单孤刀,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只喊‘哥’,我们就把单孤刀一起带回来了”
“相显……”李莲花重复着这个名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钝钝地疼。
他忽然想起个模糊的片段——好像有个比他高些的少年,总把他护在身后,用破碗给他接雨水喝,说“相夷别怕,哥在”。那不是单孤刀
眼睛有些酸涩,李莲花有些发愣,胸口发闷,兄长对他一定很重要,他怎么可以忘记呢?
“是你兄长。”岑婆递过块帕子,声音软了些,“相显那孩子,性子稳,把你护得紧。可惜……我们到的时候……。”
李莲花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木盒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原来他不是孤儿,原来他有过兄长。原来那些记忆里模糊的“照顾”,从来都不属于单孤刀。
“那单孤刀……”他哽咽着问,“他怎么会跟我们在一起?”
“找到你们时,他手受伤了也在发烧”漆木山苦笑了下,“你烧得糊涂,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不放,嘴里喊着‘哥’,就只好把他一起带回来了。”
“后来他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岑婆补充道,“你也忘了前尘往事,只记得照顾你,我们想着,忘了也好,就没敢提。”
李莲花望着木盒里的信纸,忽然明白了什么。那些被单孤刀毁掉的旧物,那些刻在箱底的“李相夷”,哪是恨?他应该已经恢复记忆了,分明是怕——怕他记起真相,怕自己这“冒牌货”的身份露馅。
“那他怎么会跟南胤扯上关系?”湄若忽然开口,声音清亮得像山涧的水,“他一个小乞丐,怎么会知道皇室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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