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练习室,空气里还飘着速溶咖啡的焦香,冷白的顶灯把地板照得像块磨砂玻璃,能看见木纹里积着的浅灰 —— 是这几周练舞时带进来的灰尘,没人来得及扫。成彦坐在靠窗的折叠椅上,椅子腿有点晃,稍微一动就发出 “吱呀” 的轻响,像在跟她一起纠结。
她面前的备选曲目单摊在膝盖上,纸页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毛,右上角那片浅褐色的咖啡渍,是半小时前小晚泡咖啡时洒的 —— 当时小晚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越擦越晕,最后急得快哭了:“彦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可是唯一一份打印版!” 成彦当时笑着说 “没事”,现在指尖却在那片渍痕上反复划,像想把晕开的墨痕捋顺。
曲目单上 “《时光里的花》” 那行字,被她捏得发皱,指甲在 “传唱度 92%” 旁边掐出个浅白的印子。这首歌她太熟了 —— 小学三年级的冬天,妈妈坐在缝纫机旁织毛衣,浅灰色的毛线绕在指尖,嘴里就哼着这个旋律,“岁月磨成糖,日子慢慢烫” 的歌词,混着缝纫机 “哒哒” 的声,成了她童年最暖的背景音。后来妈妈住院,她还在病房里哼过,妈妈当时闭着眼睛,手指轻轻跟着打拍子,睫毛上还挂着泪。
“成彦老师,您这儿还没定呢?” 练习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选管老张探进头来,手里攥着个印着 “节目组” logo 的保温杯,杯盖没拧紧,水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我刚从林枫那边过来,人家都开始排《海阔天空》的舞蹈了,伴舞都定好了,是之前给顶流编舞的团队。您看这《时光里的花》,多稳啊,历届决赛唱这首歌的,最低也是前三,观众就吃‘回忆杀’这口!”
老张走到她身边,弯腰指着曲目单,保温杯的热气扑在成彦手背上,有点烫:“您想啊,决赛投票,中老年观众占比 35%,他们就认这种老歌,您一开口,他们就想起自己的日子,票不就来了?原创多冒险啊,万一旋律不抓耳,或者歌词没人懂,之前的断层优势不就白瞎了?”
成彦的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没开口。她抬头看向老张,对方眼里满是 “为你好” 的急切,嘴角却忍不住往林枫那边偏 —— 她知道,老张跟林枫团队走得近,上次林枫的黑帖,就有传言说老张给递过她的行程表。可这话她不能说,只能轻轻点头:“我再想想,谢谢您。”
老张走后,练习室又静下来,只剩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起来,是小晚发来的语音,语气急得快哭了:“彦姐!我刚问了上届冠军李姐,她跟我说决赛选经典至少能多 15% 的票!她当年就是靠唱《后来》拿的第一!还有,我刚才在走廊看见林枫的助理,他手里拿着《海阔天空》的版权授权书,还跟舞蹈老师说‘明天开始全天排舞’!咱们别冒险了好不好?原创真的太赶了,48 小时要写歌、录 demo、排舞,团队里的编舞老师都说‘没时间抠细节’!”
语音里还混着小晚的喘气声,像刚跑了很远的路。成彦把手机贴在耳边,反复听了两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椅子扶手,把塑料扶手的纹路都快抠平了。她想起早上李萌来找她时的样子 —— 李萌手里攥着把舞蹈扇,扇面的牡丹刺绣被揉得变形,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成彦,我跟你说句实在的,选《时光里的花》吧。那首歌的舞蹈好排,就是简单的肢体律动,加段扇子舞就行,我昨天跟编舞老师顺了一遍,半小时就会了。原创多麻烦啊,编舞老师说‘没听过的旋律,不知道怎么卡点’,到时候排出来四不像,咱们组又要被骂拖后腿。”
“我不是怕被骂,” 成彦当时小声反驳,“我就是想唱自己写的歌。”
“自己写的能当饭吃吗?” 李萌翻了个白眼,摔了下扇子,“你以为观众真的懂你的‘心事’?他们就看个热闹,谁管你写的是碳火还是胡椒汤?林枫唱《海阔天空》,一开口就是情怀,你唱个没人听过的歌,谁给你投票?”
这话像根刺,扎在成彦心里,现在想起还疼。她站起身,走到角落的吉他旁 —— 那把旧吉他是顾怀安上次在练习室借给她的,琴颈上有一道浅褐色的痕,是上次弹《十年霜》时断弦划的,顾怀安当时没修,说 “留着吧,算这首歌的印记”。琴头贴着张小小的便签,是顾怀安的字迹,清瘦的笔画写着 “初心比输赢重要”,便签的边缘被她反复摩挲得发卷,边角都起了毛。
成彦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琴弦,“叮” 的一声,音色有点闷 —— 弦好久没调了,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想起二年前写《十年霜》的日子:当时她租住在烧烤摊后面的小仓库,只有一个 15 瓦的灯泡,昏黄的光连乐谱都照不清,她就把灯泡拉到离纸最近的地方,烤得脸颊发烫。炭火的烟味从门缝钻进来,混着烧烤的油香,呛得她总咳嗽,可手指还是在吉他上反复按和弦,直到指尖磨出三个透明的水泡,破了又长,最后结了层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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