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股”……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
朱元璋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句话,如洪钟大吕,反复轰鸣。
他不是没想过用利益捆绑人心。
可他的法子,无非赏钱,赏地。
赏出去,就成了私产,成了他们家族的。
那只会喂饱他们的贪欲,助长他们的气焰,最终养出一群尾大不掉的恶狼。
可李去疾这个“官股”,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这哪里是分钱?
这分明是给他朱元璋亲手打造的每一顶乌纱帽,都镀上了一层夺目的金边,再镶满一圈璀璨的钻石!
以前,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代表的是权。
现在,它还代表着一笔源源不断、谁也无法估算上限的巨富!
想要这笔钱吗?
行。
削尖了脑袋,赌上一切,爬上这个位置。
怎么爬?
那就要看他这个天下最大的东家,他这个皇帝的脸色!
这么一来,那些原本会为了清名、为了祖制、为了门派之见而极力反对开海的官员,态度会如何?
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们不会再说什么“与民争利”、“动摇国本”。
他们会比谁都积极,比谁都上心!
谁敢阻挠“大明皇家远洋贸易总行”,谁就是断他们的财路!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到那时,根本用不着他朱元璋开口。
这帮文官自己,就能将任何反对者,生吞活剥!
他们会绞尽脑汁,帮着皇家船队扬帆出海,因为船队带回的真金白银越多,他们屁股底下那把椅子,能分到的红利就越多!
这……
这简直是把一群最桀骜不驯的狼,驯化成了一心一意为主人看家护院的狗!
不!
是财狼!
是帮着他这个主人,去外界疯狂撕咬,叼回无尽财富的财狼!
而且,这更是一柄无形的利剑,悬在每一个官员的头顶!
谁敢不听话?
谁敢阳奉阴违?
谁敢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好啊!
咱也不必再大动干戈,不必兴师动众,更不必让廷杖见血,让诏狱人满为患。
咱,只需要轻轻一抬手。
将你从这把金椅子上,挪开。
瞬间。
你一生的荣华富贵,你家族未来的所有指望,都将化为泡影,烟消云散!
这,比杀了他们,更能让他们感到彻骨的痛苦和绝望!
这一刻,朱元璋只觉得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倒流,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感,从尾椎骨笔直地冲上天灵盖!
他一直苦恼于如何驾驭这满朝文武,如何平衡朝堂。
他用过最严苛的律法。
他用过最血腥的屠刀。
可贪腐和对抗,就像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长一茬,春风吹又生。
直到今天,他才恍然大悟。
自己以前的法子,都太“笨”了。
杀戮,只能带来恐惧,恐惧无法根除贪婪。
而李去疾这法子,却是用人性中最根本的**,织就了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
将所有人都牢牢地网在其中。
而他朱元璋,就是那个唯一手握总绳,高坐于蛛网最中心的猎食者!
这手段,何止高明!
简直是神鬼莫测!
高明到让他这个九五之尊,都感到了一丝发自灵魂深处的心悸!
朱元璋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他死死地盯着李去疾,那眼神仿佛要将这个年轻人的骨血都看穿、看透。
“皇股五成,官股三成……那剩下的两成呢?”
他沙哑着嗓子问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
他知道,李去疾的算计,绝不止于此。
剩下的两成,必然藏着更深、更狠的妙用!
李去疾仿佛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
他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炖得软烂的卤肉,不紧不慢地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咽下,才好整以暇地伸出两根手指。
“剩下的两成,其中一成,要分给全天下的兵。”
“兵?”朱元璋瞳孔一缩。
“对。”李去疾点头,语气平淡如常,“不只是将要出海的水师,包括戍卫京师的禁军,镇守边疆的九边将士,所有在我大明军籍黄册上有名有姓的兵,都该有份。”
“这份股,叫‘军股’。它不分给个人,而是直接注入大都督府,设立一个独立的账目,不经户部,不经兵部,只对皇上这位大东家负责。就叫‘忠勇基金’。”
“专门用来抚恤伤残,厚赏有功之将士,改善边军的伙食,更新他们的军备武器。”
李去疾顿了顿,目光落在朱元璋身上,微微一笑。
“马大叔,您想,当一个在边关喝风吃沙的大头兵,都知道皇家商船每一次远航归来,他碗里的肉就能多两块,他手里的兵器就能换得更好,他若战死,家人能拿到的抚恤金比以往多上几倍……”
“到那个时候,谁是这条黄金航线最忠诚的守卫者?”
“谁会为了保卫它,流尽最后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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