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舟录 第64章 掳走

子夜，万籁俱寂。

将军府早已陷入沉睡般的寂静，只有巡逻卫兵沉重的脚步声规律地回荡在高墙之间。

梆子声刚刚远去，王五如同一只熟悉地形的硕鼠，借着浓重夜色，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西厢刘泠所居小院的墙根下。他屏住呼吸，翻过低矮的花窗，落地无声。

内室只点着一盏如豆的纱灯。

少女侧卧在锦榻上，双眸紧闭，呼吸均匀，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畔，衬得小脸愈发莹白。王五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扑上，用浸透迷药的汗巾狠狠按在少女口鼻处。

白玉章骤然睁开眼，本能地剧烈挣扎，正欲摸出腰间药粉扬到此人脸上，却又偃旗息鼓，只胡乱踢蹬几下，反抗逐渐无力，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又重新闭上了眼。

王五喘着粗气，保险起见又捂了一会儿，确认她已昏迷无误，这才掏出提前备下的麻袋，粗暴的将少女从头到脚套住，紧紧扎好袋口。

他侧耳倾听片刻，府内巡逻的脚步声刚刚交错而过，正朝着前院远去。王五赶紧扛着麻袋，避开几处微弱的灯火，迅速从角门矮墙翻出将军府。

墙外，一辆破旧板车等候多时，车上还放着两个巨大的泔水桶，散发阵阵令人作呕的酸馊气。王五将麻袋扛到板车上，用破草席匆匆盖住，跳上车辕，鞭子一扬，悄然驶离将军府后巷。

一路颠簸摇晃，王五时不时回头瞅一眼麻袋，却不知麻袋里的白玉章双眸亮得惊人，用袖中匕首划开麻袋一角，将随身饰品一件一件慢慢丢了出去。

大邙山。

十里外大营，中军帅帐内烛火通明。

巨大的羊皮军图铺展在粗糙的木案上，朱砂勾勒出山川河流的清晰脉络。谢远洲银甲未解，指尖重重划过图上标红的叛军盘踞点，“届时陈酒领左翼，卡死鹰嘴隘口，杨瑛领右军绕行黑风坳，断其后路，中军随我... ...”

部署到紧要处，谢远洲习惯性地探手按向腰间，可收纳兵符之处却空荡荡！

谢远洲心头一凛，霎时忆起出行前日。泠儿在府中百无聊赖，来书房寻他时他正忙于军务，泠儿便翻阅兵书打发时间，一时好奇兵符模样，他随手递了过去，她只看了一眼就无甚兴致，似乎将虎符丢在书案那叠公文上...他当时心神被军务牵引，竟未及时收回！

调兵在即，虎符却遗落府中！这不单单是疏忽，而是足以动摇军心，延误战机的大祸！

“传令！点齐亲卫，随我回府！其他人紧守军营，无我命令，不可妄动！”

谢远洲猛地抓起案上马鞭，玄色披风卷起一阵寒风，人已如离弦之箭冲出帅帐。陈酒厉声呼喝，数十铁骑紧随其后。

夜色如墨。

沉重的朱漆大门轰然洞开，值守府卫被将军一身煞气惊得噤若寒蝉。谢远洲翻身下马，甲胄碰撞声在死寂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书房明亮烛火下，那枚象征无上军权的赤金虎符，果然静静地躺在几份翻开的公文之上。虎符在手，谢远洲本该立马回营，可他却始终觉得心绪不宁。

谢远洲脚下一转，径直往西厢房走去。这个时辰...泠儿必定是睡了，便在门外看一眼，只看一眼她是否安寝，即刻回营。

西厢小院静得出奇，窗棂内不见半点烛火微光，一丝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谢远洲心头。

“泠儿？”

谢远洲上前扣门，他加重力道再叩两次，依旧无人应答。

猛地推开虚掩的房门，屋内空空如也，床榻上一片凌乱，鞋还摆在床边，刘泠却不见踪影！

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缠紧谢远洲的四肢百骸，那是比丢失虎符更甚的恐惧，“来人！”

整个将军府瞬间被点燃，火把如龙，不消片刻，所有可能藏匿或失足的地方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禀将军！府中各处皆无刘姑娘踪迹！另外，王五不见了！”

谢远洲如煞神立在庭院中央，陈酒同样攥紧了佩刀，心急如焚。

负责值守东西角门及正门的几个府卫被拎了过来，抖如筛糠，“将、将军！小的们轮值时一切正常！没、没见刘姑娘出去啊！”

“废物！”

谢远洲一脚踹翻旁边的石凳，碎石飞溅。他强迫自己冷静，以泠儿房中状况推断，她必是被人掳走无疑，她如今... ...

“报——！”

一个亲兵气喘吁吁地从府外方向奔来，手中紧紧攥着一样东西，“将军！府外西侧巷口，发现此物！”

西侧巷口，偏僻，且通往城外。

谢远洲一把夺过，掌心躺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珍珠耳坠，那珍珠圆润莹白，在火把下泛着柔光，正是他前些日子命人打制好送给刘泠的。

耳坠的银质小勾微微变形，上面还沾着一点新鲜泥土。谢远洲仿佛看到她被人强行拖拽绑走，挣扎时耳坠被扯落，泠儿身上还有伤，她该多绝望无助？他猛地攥紧耳坠，尖锐的银钩刺入掌心，这点痛楚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陈酒！点齐府中所有能战之兵！随我救人！”

谢远洲上马，银甲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幽冷的寒光，沿路追查，谢远洲又找到一件刘泠佩戴过的素银簪，这首饰正掉落在车辙印痕旁。宝骑长嘶一声，朝着通往城外的官道疾驰而去，身后数十铁骑紧随，沉重的马蹄声踏碎了京城沉寂的夜。

城外乱葬岗，阴风呼啸，残月如钩。

歪斜的残碑如同鬼怪的獠牙，半埋在泥土里。几只乌鸦被惊动，呱呱怪叫着扑棱棱飞起，融入更深的黑暗。

王五将麻袋拖拽到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四周是半人高的荒草，仿若天然屏障。他手中的短刀寒光闪烁，割断捆绑麻袋口的绳子，放出依旧沉睡的少女。蹲下身，粗糙的大掌在小脸儿上拍了拍，顺道捏了一把，只觉手感滑腻。

“啧啧！难怪将军疼你疼的跟眼珠子似的！”

白玉章无法再装晕，偏头躲开王五再度伸来的手，故作惊恐，“你要做什么？我是将军义妹，杀了我你能得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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