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舟录 第58章 李琛

“努力？本郡主还不够努力吗？洗手作羹汤，抚琴诉衷肠，温言软语，体贴入微，哪样没有做到极致！可他呢？掬春！你说！我元猗在他谢远洲心里到底算什么？一个笑话？还是一个没名没分赖在他府里的老姑娘？”

元猗怒极，抓起青玉粉盒狠狠掼在地上。霎时间玉屑飞溅，香粉弥漫。

掬春一哆嗦，但看着主子濒临崩溃的模样，眼中却闪过一丝狠绝。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几步抱住元漪的腿，“郡主！事到如今，不能再优柔寡断了！寻常的法子怕是打动不了将军，奴婢斗胆，有一计！”

元猗冷笑一声，“他的魂儿都被那野丫头勾走了，还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你要本郡主像那些下贱女子一般，摇尾乞怜，跪求他一丝怜爱？”

掬春左右张望一下，确认附近再无旁人，这才凑近元猗耳边道，“郡主何不与将军生米煮成熟饭？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自是有担当，届时必会对您负责到底，您还愁做不成将军夫人？”

元猗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心腹婢女，“你、你说什么？”

“郡主！”掬春松开元猗裙角，将头磕得砰砰响，眼中却是豁出一切的决然，“奴婢知道此计阴司，有损您闺阁清誉，可那刘泠实在欺人太甚，她如此步步紧逼，将军如何招架？若再不动手，可就什么都晚了呀！”

见元猗神色动摇，掬春仰起头，悄声说道，“奴婢知道一种药，只需一点点...无色无味，混入酒水茶饭之中。待将军服下，药性发作，郡主您只需适时出现，**一度之后，将军那般重情重义之人，岂能不认？木已成舟，郡主您便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刘泠就算再得宠，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义妹，如何能与您争锋？”

元猗蹙眉，沉吟片刻，“此法不可行，倘若远洲哥哥知道，定会怨我。”

“郡主！”掬春急得几乎要跺脚，“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乎这些？若让刘泠那个狐媚子爬上将军的床，这将军府恐怕就再没您的立足之地了！您当真甘心把将军拱手送人？甘心看着那个乡野丫头踩在您头上，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

元猗闭了闭眼，显然将这番话听进去了。

“本郡主知道了。”

元猗的声音冷得像冰，她缓缓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望着西厢房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人影晃动，远洲哥哥显然还在为他的宝贝义妹忙碌。

“去办吧。”她没有回头，声音飘散在带着花香的晚风中，“记住，要神不知，鬼不觉。若走漏半点风声，你该知道后果。”

掬春浑身一颤，深深叩首，“奴婢明白!定当办得滴水不漏!请郡主放心!”

长街刺杀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暮色已沉沉压下。

几匹快马踏过青石板上未干的血迹，为首的锦衣卫百户李琛翻身下马，飞鱼服下摆沾着几点暗褐，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带伤的锦衣卫，虽只是皮肉伤，但不得不尽快处理，距离最近的济世堂成了首选。

这间小医馆门楣低矮，药香混合着陈旧木器的气味飘散出来，竟透出一丝诡异的安宁。

堂中灯火昏黄，映照着两名等候诊治的百姓，柜台后头还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女童，正在认真捣药，见锦衣卫现身门前，忙做惶恐状将几人迎进来。

李琛一脚踏入，目光习惯性地扫视这略显逼仄的空间，却在触及那个俯身忙碌的身影时骤然凝固。

沈怀薇？这间医馆是她的？

她依旧是一身素布衣裙，乌发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此刻她正专注地为一名老妇诊脉，暖黄的灯光勾勒着她清瘦的侧脸，一道几乎纵贯半张脸的陈旧疤痕如同雪地里的枯枝，破坏了原本的清丽，更添几分拒人千里的孤绝。

“大夫，劳烦给兄弟们看看伤。”李琛身后一名受伤的校尉龇牙咧嘴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沈怀薇没有看李琛，为老妇写完药方后才去为那名校尉看伤。素净的手指沾湿棉布，利落地清理伤口周围的污血，随后止血敷药包扎，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是对待一个物件儿，“三日忌水，五日忌辛辣，每日来换药。”

校尉连连道谢，她只是微微颔首，便转向下一名伤者。约莫半个时辰，几名锦衣卫的伤全部处理完成，李琛借着付诊金的功夫，上前几步，“怀薇，你近来还好么？”

沈怀薇收好诊金，又去收拾桌上染血的棉布，甚至眼睫都未曾抬起。

李琛被她这彻底的漠视刺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语气不由硬了几分，“当年的事…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可人总要往前看。沈大人…沈大人他若在天有灵，想必也不愿见你一直活在仇恨里，这般折磨自己！”

他目光扫过她脸上的疤痕，惋惜又遗憾。沈怀薇被他看得厌烦，她放下手中棉布，缓缓直起身，“究竟是谁折磨我，李大人想必最清楚不过。”

李琛皱起眉，十分不认同，“怀薇，当年我也是没有办法，我... ...”

“李大人！”

沈怀薇骤然截断李琛的辩解，眼中满是嘲讽鄙夷，出口更是字字刺骨，“贪生怕死，人之常情，我不怨你！可你不该假惺惺答应我，背地里却迫不及待踩着我爹的尸骨往上爬！”

被当着同僚的面痛骂，李琛脸色瞬间铁青，下意识反驳道，“怀薇，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时、当时也是想保住你，为咱们留条退路，我... ...”

“不必了！你的退路，我沈家不屑！我爹在天之灵，自会佑我为他沉冤昭雪！”

沈怀薇挺直了脊背，朝大门抬起手。

“济世堂屋舍简陋，容不下李大人的锦绣前程，请回吧！”

“你！”李琛被堵的哑口无言，羞愤交加，他身后的校尉们更是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剑拔弩张之际，忽而一缕清风吹入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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