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舟录 第35章 死不瞑目

裴济却根本不予理会，枯枝般的手掌又砸向裴茂，“畜生——！！”

裴茂早有防备，又岂会站着挨打，稍一闪身便躲开裴济的巴掌，裴济重心不稳，扑在多宝架上，双臂扶着木架才勉强稳住身子。

“孽、孽障...咳咳咳... ...”

裴济一张口便是如同破风箱般剧烈的喘息声，方才那两记耳光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整个人摇摇欲坠，却依旧死死瞪着裴茂，怨毒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裴茂这会儿冷静下来，见裴济虽醒却也只剩半口气，显然不足为惧，他理了理衣摆，持着匕首摆弄，十足的挑衅，“醒了更好，不妨告诉你，这裴府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包括青芜，她已经是我人了。”

裴济一听这话，喘息更甚，竟呕出一口血来，挣扎着朝裴茂扑了过去。

莺时也如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完全失去理智，嘶吼尖叫声刮得人耳膜生疼，“是你这个贱人，果真是你勾引大少爷！是你害我被打！看我不撕了你这张脸！”

她张牙舞爪朝着少女那张俏脸抓去，冷不防少女抬眼，那眼中满是讥讽，还不等莺时反应，少女伸脚一绊，莺时便如同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直挺挺撞向裴济。

裴茂正不耐烦挡着裴济伸来的手，眼见莺时欺负青芜，下意识想推开裴济去救青芜，哪知莺时突然撞向裴济，裴济本就站不稳，如此重推之下径直倒向裴茂。

裴茂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低下头。

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匕首握把流满手掌，那把匕首不偏不倚刺进裴济腹部，染红了寝衣。

裴济的身体如同抽掉骨头的皮囊，软绵绵挂在匕首上，眼睛瞪得滚圆，干裂的嘴唇翕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气音。

裴茂终于有了反应，慌乱松开手，退后几步。裴济倒在地上，血迅速在身下积了一滩。莺时吓得哇哇大叫，不管不顾冲了出去，裴茂也吓得不轻，赶紧跑出去找王芳云帮忙。

屋里安静了。

白玉章缓缓走到裴济身边，弯下腰，仔细欣赏他濒死的痛苦模样。

裴济费力扭头，转向少女，却见少女目光冰冷与他对视，这哪里是瞎子？！

“我知道你早就醒了，还在天亮前偷偷叫来管家，想要趁大夫人掌控裴府之前，将计就计，再杀她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你的儿子如此急不可耐，在你床前...明目张胆与你的妾室厮混。”

“你... ...”

裴济目眦欲裂，手指抽搐，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音节，又听少女说道，“裴大人如此气盛作甚？气死了怎生是好？你该感谢我，是我昨夜给你喂了药，不然你怎能知道你的妻子一直在给你下毒？而且，还是我特地引你的好儿子来送你最后一程。如何？开心的说不出话了吧？”

裴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连带着那把匕首也上上下下摆动，白玉章看的有趣，伸手在那匕首上轻轻一弹，裴济咬牙喘息，“嗬...你...是...嗬嗬... ...”

“我么...裴大人可还记得去年冬日，有个被你屈打成招的瘦马？”

见裴济目露茫然之色，白玉章目光陡然转利，“看来在裴大人手中枉死的冤魂太多，多到连去年的事都不记得了！”

“不过没关系，我记得就好啦！”白玉章猛地凑近那张惊恐的脸，低声说道，“你欠下的血债，我要连本带利讨回。裴大人不是处心积虑往上爬，还要留个身后名么？我偏要裴府从这世上彻底消失，要你裴济遗臭万年！”

裴济瞳孔骤然放大，喉咙里发出急促的抽气声，白玉章不再说话，静静看着裴济那惊恐错愕的神情永远凝固在脸上，胸膛渐渐平息，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很快，府中哭嚎声震天。大夫人忙着为儿子善后，目睹全程的莺时被捆了起来，丢进柴房等候发落。

夜色如墨。

腊月二十九的夜，本该是阖家祥和，裴府正院的书房里气氛却压抑得窒息。

王芳云端坐在紫檀木大案后，那张素来端严沉静的脸如同覆了一层寒冰。案上摊着几本账册，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

巧儿垂手立在角落，大气不敢出。方才柴房那边传来莺时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求饶，此刻已销声匿迹。

一个粗使婆子躬身进来，“禀大夫人，莺时姨娘已经捆结实了，嘴里塞了布，丢进柴房最里面那间了，您看... ...”

“看紧些！别让她死了，也别让她有机会胡吣一个字！等过了这风口...再行处置。”王芳云手指一顿，端起手边早已凉透的参茶，抿了一口，“大少爷那边如何了，盯紧了他，再敢让他踏出房门半步，拿你们是问！”

王芳云揉了揉眉心，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为儿子善后。

御史台王家那边，必须尽快压下！金银财帛，田庄铺面...哪怕剜心割肉，也要堵住御史那张嘴！

莺时倒是好控制，只是裴济那个老匹夫的尸首...王芳云眼中寒光一闪，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了干净！

王芳云念头刚起，就听外头乱哄哄的闹起来。

“走水啦——！！！”

“松壑堂！松壑堂走水啦——！！！”

王芳云霍然起身，手中茶盏摔在地上，瞬间粉碎。她几步冲到窗边，推开雕花窗棂，一股灼热空气扑面而来，松壑堂方向一片冲天火光映红了苍穹。

她是想烧了裴济尸身，为儿子遮掩，可是她尚未来得及准备，松壑堂...裴济的书房！不单单存放着阖府上下奴仆的卖身契，更藏着最见不得光的账册和信物！那可是他们母子往后安身立命的东西！

“快！快救火！！”

王芳云嗓音都变了，厉声嘶吼，“所有人都去松壑堂！不惜一切代价！把火给我扑灭！快——！”

她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巧儿，几乎要自己冲去救火。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地动山摇！裴府那两扇厚重无比的朱漆铜钉大门竟被人从外面用巨力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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