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舟录 第134章 除掉

司礼监值房。

“义父，翊坤宫那边出事了，李贵妃动了胎气。”

罗忠躬身垂首，向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常顺德低声禀报。常顺德正闭目养神，手指微微一顿，缓缓抬起松弛的眼皮，露出精光内敛的眸子，示意罗忠继续。

“陛下得知后，打发儿子去瞧过。”罗忠语速加快，“儿子赶去时，李贵妃脸色白得跟纸似的，难看得很。太医说是惊怒交加，急火攻心所致，胎象不稳，需得静养安神。”

罗忠凑近一步，声音几不可闻，“咱们的人回禀，说是神...妖女前脚刚从翊坤宫出来，后脚翊坤宫就传了御医，这未免太巧了些！”

“神女宫那边还没动静？”

罗忠瞥了一眼值房门外那几个如同影子般垂手侍立的探子，面露难色，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回义父，水泼不进，针插不入，咱们确实难以下手，探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

“一群废物！非但杀不成那妖女，查个消息也查不出！现下连个苏英都料理不干净！当初留苏英一命，原想着总不好把太子旧人悉数铲除，若做得太绝，免得惹人疑心，平白脏了咱家的手。万料不到，竟留了个天大的祸患在眼前蹦跶！”

常顺德端起手边青花盖碗，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语气森然，“既然神女宫那边是铜墙铁壁，啃也啃不动，那就换个靶子。当年前太子与三皇子手足情深，李蕴之亦是这二人的青梅竹马，后来李蕴之入宫，咱们这位三皇子似乎与她再没私下见过，避嫌得很呐... ...”

啜了一口微热的茶水，常顺德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如今李蕴之与神女宫那位不和，便是天赐良机。让手底下那些小崽子们都给咱家把招子放亮些，十二个时辰轮班，盯紧李蕴之！她翊坤宫，总不会也如神女宫那般，铁板一块！”

“是！儿子明白！”罗忠连忙躬身应诺，声音带着一丝狠厉，“不管是李贵妃还是那妖女，儿子定叫她们无所遁形！”

“义父，还有一事。”侍立一旁的太监张有宝适时接口道，“养心殿那边也有消息。陛下虽还算勤勉上朝，隔日必至，然精力确是大不如前，力不从心。许多紧要处，仍是由咱们司礼监代为批红，朝堂上诸般事务，终究还是得仰仗您定夺。”

罗忠附和，“儿子也瞧见了，陛下似有心烦意乱之态，许多折子只略扫一眼便撂开手，眼下最上心的，仍是催促那妖女早日炼成仙丹。”

张有宝补充道，“神女今日午后向陛下禀报，说是得了‘福星’相助，炼丹进程可提前十日，眼下只需再静待五十日，仙丹便可功成圆满。神女还进言，若陛下能广积善缘，多行功德，更能事半功倍，助长仙丹灵效呢！”

常顺德闻言，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撇，鼻子里发出一声极其轻蔑的嗤笑，如同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功德？呵！老掉牙的把戏了！这‘功德’的幌子，前番或许还能糊弄糊弄，如今嘛...陛下倦怠朝政，万事不萦于心，只求丹药速成，任凭她舌灿莲花，这招怕是也无甚效用。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黄口妖女，也想凭着几句虚言妄语，就扳倒咱家这棵扎根深宫数十年的参天大树？痴心妄想！”

他目光扫过两个义子，干枯的指节缓缓收紧，“金安那小子打小就跟着咱家，却不明不白死在妖女手里，实在是冤啊... ...要不了多久，咱家定会送妖女下去，给金安磕头洗脚！”

翌日。

天光微熹，宫阙森森。

陆云归一身玄色飞鱼服，墨染般的衣料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微芒，腰悬的绣春刀随着他步履带风的动作，刀鞘与精铁护甲相击，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轻响。他穿过重重朱墙碧瓦，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仿佛周遭富丽堂皇的宫殿都染上了他周身的肃杀之气。

他今日终得觐见，方才在养心殿，将刘泠与青芜画像呈于御前，并携带裴府与元猗的卷宗，力陈那玉蘅神女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其真身不过就是个玩弄手段的嫌犯。

然而，龙椅之上的帝王神情倦怠而疏离，只随意扫了一眼画像，便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丝不耐，“近来京中多有宵小冒充神女行骗，闹得沸沸扬扬。陆爱卿忠心可嘉，然亦需明辨真伪，莫要被那些别有用心之徒蒙蔽了双眼。”

面对铁证，陛下竟是半分不信！

陆云归满腔的忠言，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高墙，被轻飘飘地挡了回来。他心知肚明，这定是那“神女”的手腕，此女心机深沉，竟能将圣意玩弄于股掌之间。

厉害，当真厉害！

此女不除，必成大患！陆云归眼底寒芒暴涨，脚步在出殿后骤然一转，竟不再循规蹈矩，而是直直朝着神女宫那神秘而森严的方向疾行而去！他倒要看看，这妖女的巢穴，究竟藏着何等玄机！

神女宫守卫森严。

陆云归身形如鹞鹰般拔地而起，几个利落的翻越腾挪，无声无息地落入庭院深处，衣袂带起的风声尚未完全止歇，一道凌厉至极的劲风已扑面而来。

陆云归反应快逾闪电，腰间绣春刀瞬间出鞘，寒光乍现，刀光剑影在庭院中乍分乍合。辗转腾挪间，陆云归骤然一惊，对方招式狠辣刁钻，绝非普通宫女，那身形轮廓似乎也有些眼熟，随即眼中闪过了然。“季影？男扮女装，藏头露尾！三殿下原来早已与此女勾结一处！”

季影心中一凛，暗道不妙，当即朝紧闭的房门大声喝道，“走！”

然，他虽身手不凡，却终究难敌陆云归这柄锦衣卫中最锋利的刀。几个回合下来，陆云归便已窥破他招式中的一丝迟滞，寻到破绽，冷冽的刀光如同索命寒电，当头劈下。

季影深知白玉章身份暴露的后果，更明白主子对她的维护之意，此刻唯有死战，一咬牙，竟欲以肩硬扛！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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