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苏小满跪在棺材前烧完最后一沓纸钱,火盆里的灰烬被穿堂风卷起,像一群黑蝴蝶扑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伸手摸了摸棺材里铺着的绸缎寿被,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她想起三天前给母亲擦身时,那具逐渐僵硬的躯体。
殡仪馆的入殓师说母亲车祸后颅骨变形太严重,建议直接封棺。
"小满,你当真要试那个法子?"表姐抱着一摞孝布进来,声音压得极低,"王阿婆说那是阴人托梦的法子,搞不好要折阳寿的。"
铜盆里的纸灰突然打了个旋,苏小满把孝衣下摆掖进裤腰,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盘扣寿衣。
这是她趁守夜时偷偷从母亲遗体上换下来的,中衣领口还沾着几点褐色的尸斑。
"我就想再看妈一眼。"她踩着供桌翻进棺材,樟木特有的辛辣味混着福尔马林直冲鼻腔,"表姐你帮我盖棺,鸡叫头遍就开盖。"
棺材板合拢的瞬间,月光从缝隙里漏进来,在寿衣上织成一张银网。苏小满感觉后背渐渐陷进绸缎里,像是被无数只冰凉的手托着往下沉。腕表秒针的滴答声忽然变得异常清晰,每响一声,棺材里的温度就降一分。
当寒意渗进骨髓时,她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有团比夜色更浓的黑影正在棺尾凝聚,渐渐显出藕荷色碎花睡衣的轮廓——那是母亲买菜时常穿的旧衣裳。
"妈!"苏小满刚要起身,后脑勺重重磕在棺盖上。
黑影发出熟悉的叹息,飘到她左侧躺下,腐熟的茉莉花香里混着淡淡的尸臭。月光恰巧照在那张青灰色的脸上,母亲太阳穴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枕巾上的并蒂莲。
冰凉的手指抚上她脸颊,苏小满浑身发抖却不敢躲。
那只手突然收紧,指甲掐进她颧骨的皮肉里:"小满怎么穿妈妈的寿衣?"母亲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上来,带着嗡嗡的回响。
棺盖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不知何时掀开半尺宽的缝。
表姐的惊叫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苏小满全部注意力都被母亲黑洞洞的眼眶吸引——两颗浑浊的眼球正在里面慢慢凝结,瞳孔却是诡异的惨白色。
"跟妈妈走吧。"腐烂的茉莉花香突然浓烈起来,母亲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力道大得惊人。
苏小满这才发现寿衣的盘扣正在自己皮肤上烙出青紫痕迹,每粒铜扣都变成了张开的嘴,啃噬着她的血肉。
表姐的哭喊混着鸡鸣刺破黑暗,棺盖被猛地掀开。
苏小满挣扎着要起身,母亲的手却像铁钳般扣住她小腿。
她摸到供桌上的白酒,整瓶泼向那张青紫的脸。尸臭味轰然炸开,抓住她的力道骤然消失。
晨光中,寿衣上的血渍像活过来似的,顺着盘扣的凹槽汇聚到心口位置,凝成个歪歪扭扭的"囚"字。
表姐手里的撬棍当啷掉在地上,苏小满半个身子挂在棺材外,小腿上五个乌黑指印正在渗出黄水。
供桌的白烛突然爆出三寸高的绿焰,把那件暗红寿衣照得如同浸透鲜血。
"快脱下来!"
表姐抄起裁孝布的剪刀就要割盘扣,刀刃碰到铜扣瞬间崩出火星。
那些张开的嘴形铜扣已经咬进皮肉,随着呼吸起伏,像是在吮吸着什么。
殡仪馆值班员赶来时,苏小满正蜷缩在停尸床上打摆子。
电子温度计显示42.3℃,但她的皮肤摸上去像冷藏库里的冻肉。值班医生掀开她眼皮,手电筒光束里,瞳孔竟蒙着层灰白的翳。
"这不是病。"裹着蓝布褂子的王阿婆杵着桃木拐进来,腰间铜铃无风自响。
老婆婆枯枝般的手指按在苏小满心口的血字上,那些笔画突然像蚯蚓般扭动起来,"阴司文,这是往生簿上的押印。"
表姐哭着要说话,被王阿婆厉声喝止:"戌时三刻穿寿衣入棺,子时阴气最盛时见鬼,卯时阳衰阴盛之际脱身——这丫头三条全犯,现在半条命已经进了往生簿。"
仿佛印证她的话,苏小满突然直挺挺坐起来。
停尸房的镜面柜门映出她身后站着个模糊人影,藕荷色碎花睡衣正在滴落黑水。表姐尖叫着扯下所有窗帘,王阿婆往镜面泼了半碗公鸡血,裂缝中传出指甲抓挠玻璃的声响。
"囚字有两层意思。"王阿婆用朱砂在苏小满脚心画符,"活人囚在阳间受罪,死人囚在阴间受苦。要破这个局,得知道死者究竟被什么执念困住了。"
苏小满在剧痛中睁开眼,看到母亲正倒悬在天花板上。腐烂的发丝垂落下来,发梢钻进她鼻孔里:"小满,妈妈好冷啊......"
接下来三小时,表姐死死按住不断抽搐的苏小满,王阿婆往她嘴里灌了半碗掺香灰的符水。
少女突然弓起身子干呕,吐出来的却是混着头发的水银珠子。
"去她家!"王阿婆用红绳缠住苏小满的拇指,"执念物件肯定在生前常待的地方。"
子夜的老式居民楼像口巨大的棺材,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层层亮起,每层都映出墙上拖着四道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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