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小区的香樟树在暴雨中抖得像团绿雾,林悦的面包店卷帘门被雨点砸得“噼啪”响。她揉着发酸的手腕往烤箱里送面团时,窗外突然亮起一道惨白的闪电,将玻璃上的雨痕照得像无数道抓挠的指印。今天的雷阵雨来得蹊跷,凌晨四点就裹着冰雹砸下来,她提前关了店门往家赶,心里像揣着块冰——阳阳最怕打雷。
钥匙插进锁孔时,她听到屋里传来细碎的响动。推开门的瞬间,客厅的落地窗正被狂风掀起一角,雨丝斜斜地扫进来,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水痕。阳阳的小拖鞋歪在玄关,鞋尖朝着卧室的方向,鞋跟沾着些湿漉漉的黑泥。林悦的心猛地一沉,这双蓝色小熊拖鞋明明放在鞋柜第二层,阳阳踮着脚也够不到。
“阳阳?”她放轻脚步走向卧室,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哼唱声。是那首《小星星》,丈夫生前总唱给孩子听的调子,此刻却被唱得走了音,每个音符都拖着湿漉漉的尾音,像水泡在喉咙里发出来的。
门缝里漏出的光线忽明忽暗,她借着闪电的白光往里看——阳阳正蜷缩在床角,背对着门口,小小的身子随着哼唱轻轻摇晃。而他对面的床头,坐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件灰黑色的外套,袖口不断往下滴水,在床单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那人影的手搭在阳阳头顶,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可林悦看得真切,那只手的皮肤泛着青白色,指缝里还嵌着些深褐色的泥。
“妈妈!”阳阳突然回过头,小脸上沾着泪痕,眼睛亮得惊人,“爸爸回来了!他说陪我玩积木。”
林悦的喉咙像被面团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那人影缓缓转过来,闪电恰好照亮他的轮廓——身形确实像丈夫,可脖颈处有圈不自然的褶皱,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他没有脸,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团模糊的灰影,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悦悦,”那人影开口了,声音里裹着水汽,每个字都黏糊糊的,“你回来得正好,阳阳说想吃你做的蜂蜜蛋糕。”
林悦猛地后退,后腰撞在走廊的衣帽架上,金属挂钩“哐当”落地。她这才发现,那人影的外套下摆正往下滴落浑浊的液体,在地板上汇成蜿蜒的小溪,所过之处,木地板的颜色都变深了,隐约透出暗红色。这不是雨水,是像血又像泥的东西。
“你是谁?”她抓起脚边的挂钩,指节捏得发白,“我丈夫三年前就没了!在工地上被钢筋砸中,尸体都……”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突然卡住——丈夫的葬礼上,殡仪馆的人说尸体损毁严重,只能用封闭的棺材下葬,她到最后都没敢掀开白布看一眼。
那人影似乎被刺痛了,猛地站起身,外套里掉出些东西“哗啦啦”散在地上。林悦借着又一道闪电看清了——是几块锈迹斑斑的碎铁片,还有半块沾着黑泥的儿童手表,表带是阳阳去年弄丢的蓝色硅胶款。
“爸爸?”阳阳怯生生地拉了拉人影的衣角,“你怎么了?”
人影的动作瞬间柔和下来,重新坐回床边,青白色的手轻轻拍着阳阳的背。“爸爸没事,”他的声音又变得黏糊糊的,“只是在雨里走太久,有点冷。”他说话时,领口飘出股奇怪的气味,像是淤泥混着铁锈,钻进林悦的鼻腔时,让她想起丈夫出事后,她去工地辨认遗物时闻到的味道。
林悦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抓起手机就要报警,屏幕亮起的瞬间,却看到锁屏壁纸——那是丈夫生前最后一张照片,穿着米白色衬衫站在面包店门口,笑容明亮。而床上那人影穿的灰黑外套,分明是丈夫下葬时穿的寿衣款式。
“别碰手机。”人影突然开口,声音里没了水汽,变得尖利如玻璃摩擦。他缓缓抬起头,那团模糊的灰影里,渐渐浮出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像是眼睛的位置。“阳阳还没吃完蛋糕。”
阳阳突然指着门口,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爸爸,你的脚怎么流血了?”
林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人影的裤脚正在渗血,深色的液体顺着床腿往下流,在地板上蜿蜒成河。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那人影根本没有脚,裤管空荡荡地垂着,血是从裤管里直接涌出来的,滴在地上时发出“滴答”声,和墙上挂钟的秒针重合在一起。
“妈妈,爸爸说他冷。”阳阳伸出小手去握那人影的手,林悦眼睁睁看着孩子的指尖碰到青白色皮肤的瞬间,泛起一片细密的红疹子,像被冻伤一样。
“阳阳别动!”她扑过去把孩子抢进怀里,转身就往门口跑。阳阳在她怀里挣扎着哭喊:“爸爸!我要爸爸!”那人影却没追上来,只是坐在床边,看着她们的背影,裤管里的血还在不停地流,在地板上漫延成越来越大的血泊。
跑到楼下时,林悦才发现自己只穿着拖鞋,脚踝被碎玻璃划开道口子,血混着雨水往下滴。她抱着阳阳冲进保安室,值班的老张正对着监控打盹,被她们吓得一激灵。“林姐?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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