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那日,老天爷像是打翻了水盆,牛毛细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把整个村子都笼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
春妮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头戴斗笠,蹲在田埂上拔秧苗。她的手指刚伸进泥里去抓秧把,就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春妮心里“咯噔”一下,把那东西拽出来一瞧,竟是半截红头绳,褪色的穗子上还粘着干涸的血痂,像是块陈旧的疮疤,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死丫头看什么呢!”婆婆那破锣嗓子在身后猛地一吼,“日头都落山了还不回家!想饿死一家人咋的!”
春妮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秧苗撒了满地。她盯着那截红绳,心里直发毛,总觉得眼熟,好像前些天在村西头那片阴森的婴儿坟见过。
说起那婴儿坟,在村里可是个邪乎地儿。
那是口巴掌大的薄皮棺材,底下压着七枚生锈的铜钱。
出殡那天,四个抬棺的汉子走着走着,突然齐刷刷地跪下,脸都白得像纸,说听见棺材里传出抓挠声,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往外钻。
后来村里的老人讲,那是民国三十七年闹瘟疫的时候,三天里就死了十八个婴孩,都是没满月的,可怜呐,还没好好看看这世界就没了。
“发什么愣!”婆婆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夺过春妮手里的秧苗,气呼呼地往田里甩。
春妮瞥见婆婆裤脚沾着泥,那泥的颜色不对劲,黑里泛着青,像是掺了糯米浆。春妮心里犯起了嘀咕,可又不敢多问,只得闷头收拾撒落的秧苗。
等夜色像块大黑布似的漫上来,春妮摸黑去田里找插秧的木耙。
月亮被乌云啃得只剩半张脸,透着股阴森劲儿。
田埂上的狗尾草在风里乱晃,像无数只瘦骨嶙峋的手在挥舞。春妮突然想起王寡妇说的那个传说——月圆夜千万别往婴儿坟方向走,那里的冤魂会学小孩哭,要是被勾了魂,可就回不来了。
“哐当!”一声铁器落地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惊得春妮浑身发冷,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哆哆嗦嗦地攥紧手电筒,光束在水田上扫来扫去,最后照见个歪歪扭扭的纸人。
这纸人穿着件碎花褂子,歪戴着顶瓜皮帽,怀里还抱着个豁口的陶罐,模样说不出的诡异。
春妮刚要凑近去看个究竟,那纸人突然“嘎吱”一声裂开嘴,露出黑乎乎的牙,就像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姐!”身后突然炸响的尖叫,吓得春妮险些摔进田里。她回头一看,是表嫂翠芬举着煤油灯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灯影里浮动着细小的金粉,在这诡异的夜里更添几分神秘。翠芬脸色煞白,嘴唇直哆嗦:“你看见没?刚才有群小孩蹲在田埂上!”
春妮的后背瞬间绷紧,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
她也分明听见了笑声,脆生生的,像瓦片在青石板上蹦跳,可转头望去,只有黑黢黢的田垄,水田里漂着几团模模糊糊的白影,像是裹着白布的小鬼。
“造孽啊!”翠芬突然伸手抓住春妮的手腕,眼睛瞪得老大,“你手上怎么缠着红绳?”
春妮低头一瞧,那截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手指,穗子上的血痂正在往下滴血,一滴、两滴,在地上洇出一小片黑红。
翠芬吓得脸色铁青,拽着春妮扭头就往家跑。
夜枭在头顶发出凄厉的啸叫,像是索命的恶鬼。
春妮觉得脚踝越来越沉,像是被无数双小手往下拽,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经过婴儿坟时,她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啼哭,仔细一听,却又像是男人在咳嗽,痰液黏在棺材板上的咕嘟声,那声音钻进她的耳朵,让她头皮发麻。
“到了!”翠芬一脚踹开院门,拉着春妮冲进院子。
春妮刚要喊人,却突然僵在原地。
月光下,婆婆正蹲在灶台前烧纸钱,火光照亮她后颈的皮肤,那里布满密密麻麻的针孔,每个孔里都嵌着粒糯米,就像被无数只小虫子叮过。
“妮子咋才回来?”婆婆缓缓转身,手里捏着个纸扎的童女。
春妮瞳孔骤缩,那童女的五官竟和白天见到的纸人一模一样,只是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满口倒刺般的黄牙,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哐啷!” 铜盆摔碎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春妮转头,看见水缸里浮着张肿胀的脸,正是白天在田埂上看到的那个纸人。那张脸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腐烂的莲藕身子,藕节上还缠着褪色的红绳,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熏得春妮几乎要昏过去。
“跑!”翠芬反应快,一把将春妮推进地窖,随后“砰”地关上地窖门。
春妮在黑暗里拼命摸索,四周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
她的指尖触到个冰凉的东西,拿起来一摸,竟是半截小臂,手腕上戴着枚生锈的银镯。
春妮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婴儿坟里那些发霉的镯子,突然明白婆婆为什么总往田里倒糯米浆,难道这一切都和那些死去的婴孩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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