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江那厚重的雾气,像一层湿漉漉的幕布,悄无声息地漫过了镇子的青石板路。
我呢,正老老实实蹲在灶台前头,帮着阿妈烧火。
那铁锅里的乌米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股子艾草混着糯米的味儿,在整个厨房里弥漫开来。
突然,阿妈像发了疯似的,一把就攥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指甲简直要掐进我的皮肉里去。
我疼得一哆嗦,就听阿妈压低了嗓子,急急地说:“你听。”
紧接着,瓦檐下面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那声音别提多诡异了。
从立夏那天晚上开始,这怪声就缠上了咱们这镇子。
听起来,像是有人拿着牙齿在死命嚼晒干的竹篾,嘎吱嘎吱的;又好似一群老鼠在偷偷啃食祠堂的梁木。
可今儿晚上,这声音格外清楚,就好像有人把耳朵贴在我脑门上发出的动静。
“是米虫。”阿妈冷不丁地喊了一声,顺手就抓起笤帚,对着房梁猛扫起来。
陈年的竹篾被扫得簌簌往下掉。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阿妈那发梢上沾着几点暗红,看着就像是干涸了的血迹,心里头顿时“咯噔”一下。
就在这时候,灶膛里的火苗子突然“呼”地一下蹿得老高,那火光映在墙上,祖宗牌位的影子变得影影绰绰,看着怪吓人的。
再一瞧供桌上,那乌米团子竟然开始渗血了,暗红色的汁液顺着竹编簸箕往下淌,在青砖地上蜿蜒出一些扭曲得不成样子的符咒。
“抓米!”阿妈突然扯着嗓子厉喝一声,抄起门后的桃木耙子,就朝着供桌劈了过去。
一时间木屑乱飞,我惊恐地看见,阿妈那瞳孔一下子缩成了针尖大小,嘴角咧到了耳根子,喉咙里还发出一阵非人的咕噜声,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附了身。
雨“噼里啪啦”地下个不停,祠堂的铜锁在这雨夜里泛着阴森的冷光。
我紧紧攥着阿爸留下的那把黄铜钥匙,眼睛死死盯着雨水顺着瓦当砸在“徐氏宗祠”的匾额上。
三个月前,阿爸就是在这个鬼地方没了踪影。我看过监控,他最后出现的画面,就是朝着供桌走过去,手里还捧着个扎着红绳的乌米团子。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你果然找到了。”阿成从香案后头转了出来。
这小子平时总爱穿个白衬衫,看着像个规规矩矩的优等生,可这会儿,他校服领口沾着一大块可疑的褐色污渍,咋看咋像干掉的血迹。
更吓人的是,他那瞳孔泛着诡异的灰白色,就像蒙了一层霜。
“你阿妈没告诉你?抓米要喂活人。”阿成咧着嘴,怪声怪气地说道。
我心里一慌,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结果“砰”地一下撞上了供桌。
供桌上的乌米团子顺着桌面骨碌碌地滚到了我脚边。
借着一道闪电划过的光亮,我瞅见那团子表面竟然凸起了密密麻麻的纹路,仔细一瞧,像极了人的指节,看得我头皮一阵发麻。
“三年前,镇上就开始闹魇症。”阿成伸出舌头,慢慢地舔了舔嘴唇,那模样就像个变态。
“第一个被魇住的,是老裁缝的外孙。那天夜里……”说到这儿,他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笑得那叫一个瘆人,脖颈还扭曲成了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角度。
“你阿妈用桃木钉,一下子就穿进了那孩子的天灵盖,然后把乌米硬生生塞进了脑浆里头。”
他话音刚落,供桌上的长明灯“噗”的一下骤然熄灭,整个祠堂一下子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我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往上冒。
老石臼上的血迹早就发黑了,看上去干巴巴的,就像一块丑陋的黑痂。
我小心翼翼地蹲在徐家祠堂的偏殿里,眼睛死死盯着阿爸的桃木耙子,它正插在石臼的中央。
那些暗褐色的污渍,在月光的映照下,竟然像活了似的蠕动起来,慢慢地聚成了一个人形。
我瞪大了眼睛,心脏“砰砰”直跳,那竟然是阿爸的脸!他的嘴唇在腐肉间微微翕动,喉咙里挤出一些破碎的音节:“别吃...米里有...”
“你在看什么?”阿成那冰凉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搭上了我的肩膀,吓得我一激灵。
我猛地转身,顺手操起桃木耙子,朝着阿成狠狠刺去。
桃木耙子擦着他的耳畔“嗖”地一下钉入了墙壁,腐臭的米浆“噗”地喷溅在阿成脸上。
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皮肤下面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蠕动,凸起了无数游走的米粒。
紧接着,那些灰白色的光点从他的七窍里钻了出来,汇聚成了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女童。
“抓米要虔诚。”女童歪着头,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用至亲的血浇灌乌米,才能让米神显灵。”
她的声音尖细又诡异,在这空荡荡的偏殿里回荡,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子,一下下割着我的神经。
我举着手电筒,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地窖深处走去。那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摇曳不定,就像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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