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 年的那个夏天,炽热的阳光如同浓稠的金色液体,肆意地泼洒在川北丘陵这片质朴的土地上。
我,小满,像一只归巢的雏鸟,来到了外婆家,准备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
外婆家那座青瓦白墙的老宅,宛如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静静地隐匿在丘陵的褶皱里。
老宅的屋檐下,悬着一架红漆木秋千。岁月的侵蚀让红漆斑驳脱落,露出下面泛着陈旧光泽的木头。
每当微风轻拂,秋千便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是从时光深处传来的喟叹。
秋千架正对着我房间的雕花木窗,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斜斜切过屋脊,将温暖与宁静送进屋内。
此时,木纹里陈年的桐油味就会与院中的槐花香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撩拨着我的嗅觉神经。
“小满,午觉起来要记得喝冰糖锅盔水。”
母亲在厨房剁猪草的声音,伴随着她那关切的叮嘱,断断续续地传进我的耳朵。
我抱着从县城幼儿园带回来的褪色碎花布娃娃,慵懒地靠在窗前,看着阳光在秋千绳上碎成一片片金箔,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
这个布娃娃,是我最珍贵的宝贝,它绒布脸颊上还留着去年表哥用炭笔画的歪鼻子,那是一段充满童趣的回忆,让这个布娃娃在我心中的地位愈发独特。
夏日的午后,蝉鸣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在这单调却又充满生机的声响之中。
然而,这蝉鸣突然被某种细微的震颤打断。
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朝着窗外望去,只见那秋千竟然在无风自动!淡青色的棉布裙裾像水波般缓缓荡开,扎着红头绳的脑袋微微后仰,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孩子正坐在上面悠然自得地摇晃着。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我死死咬住下唇,指甲不由自主地在竹席上抠出一个个月牙形的凹痕。恐惧如同潮水一般,从心底深处涌起,将我彻底淹没。
“小满?”就在这时,母亲掀开蓝印花布门帘走了进来,“发什么呆呢?”她那粗糙的手掌轻轻拍在我的肩头,而就在这一瞬间,秋千恰好荡到了最高点。
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在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布娃娃原本呆滞的玻璃眼珠竟然缓缓转向了我,那目光仿佛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诡异与冰冷。
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压在老宅的上空。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房间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诡异的光影。
在这样的夜晚,我躺在床上,满心的恐惧让我难以入眠。终于,在极度的疲惫中,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然而,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我做了一个极其怪诞恐怖的梦。
梦里,那原本承载着美好回忆的秋千,不知何时竟变成了阴森的绞刑架。
绞刑架上,我的布娃娃穿着一身鲜艳如血的嫁衣,正坐在绳套上,咧开嘴对我露出一个扭曲而诡异的笑容。
它的眼睛空洞无神,却仿佛又藏着无尽的恶意。
我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月光正照在窗棂的雕花上,那些原本精美的蟠龙纹路,在阴影的笼罩下,竟然扭曲成了蜈蚣的触须,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窗棂上爬下来,钻进我的被窝。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到枕边的布娃娃,触手一片冰凉,那感觉就像是摸到了一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铁。
更让我惊恐的是,它原本翘起的左手食指,此刻竟垂了下来,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又做噩梦了?”父亲在隔壁房间咳嗽了一声,他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与担忧,“你这孩子,总说乡下邪性,该去镇上卫生院看看。”
我没有回应父亲,只是死死地盯着秋千投在墙上的影子。
那团黑影正在缓慢地前后摇晃,尽管窗外连一丝风都没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轻轻推动着它。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脸上,驱散了些许昨夜的恐惧。
我起床后,像往常一样来到井台边洗漱。
却看见外婆正蹲在一旁烧纸钱,火焰舔舐着纸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光在风中跳跃,照亮了外婆鬓角新添的丝丝白发。
我好奇地凑近,在灰烬里,半张未燃尽的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
照片上,一位身着阴丹士林旗袍的女人,面容温婉,眼神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深邃,她怀里抱着个布娃娃,那布娃娃竟与我手中的有几分相似。
“这是你太姥姥。”外婆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从岁月的深处传来,她往火堆里添了把艾草,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带着淡淡的苦涩气息,“她总说秋千能荡走晦气。”外婆的目光一直盯着那燃烧的纸钱,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当天夜里,万籁俱寂,只有老宅偶尔发出几声轻微的嘎吱声,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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