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离开后的第三个日出,冻港的潮汐已将沙滩上最后的印记抹得一干二净。
渔民们交头接耳,说那个男人留下的“神迹”终究还是被大海收回去了,一切都该回归寻常。
只有艾琳不信。
她独自驾驶着小型科考船,悬停在灯塔下的那片海域,双眼死死盯着深海探测仪的屏幕。
神迹没有退散。
那条由无数贝壳自发排列成的路径,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一条拥有生命的绶带,正随着深海洋流,极其缓慢地向着更远的海域平移。
每隔一个小时,艾琳都能通过高精度摄像头观测到,有新的扇贝、螺类,甚至是深海的微小甲壳生物,像是接到了无声的指令,主动依附到路径的尾端,将其一点点延长。
她深吸一口气,切换到深海声呐图谱。
当三维成像构建完成的瞬间,她的心脏骤然一缩。
整条贝壳路径,在幽暗的海底,正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频率,进行着“呼吸”般的脉动。
艾琳立刻调出迈克生命维持系统中的最后一份数据,将心跳频率导入进行比对。
结果,让她浑身冰凉。
图谱上那条代表路径脉动的曲线,与迈克最后一次心跳的记录,完美重合。
“他不是走了……”艾琳指尖抚过冰冷的屏幕,喃喃自语,“他是把命,拍进了这片浪里。”
就在艾琳为这个发现而震撼时,一个紧急通讯打破了海面的宁静。
一艘在北海雾区失联长达七年的幽灵货轮“北风号”,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冻港外海。
船体锈迹斑斑,宛如从深渊中浮起的钢铁棺材,诡异的是,所有船员都还活着,无一伤亡。
幸存的船员在接受调查时,神情恍惚,仿佛刚从一场九夜长的噩梦中惊醒。
他们说,自从误入那片永不消散的浓雾,船上所有的罗盘都像疯了一样旋转,无线电里只有刺耳的杂音。
就在他们绝望等死之际,第九个夜晚,所有人同时感觉到甲板传来一阵沉重而有节奏的震动,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赤着双足,在他们头顶的船舱上行走。
紧接着,驾驶舱内失灵多年的导航仪突然亮起,自动绘制出一条从未存在于任何海图上的航线。
航线的终点,正是艾琳此刻正观测着的那条贝壳之路的起始点。
当“北风号”的船头冲开迷雾,触碰到冻港的泥滩时,老船长第一个冲下船,双膝跪地,亲吻着坚实的土地,浑身颤抖着说:“我们没看见人……但感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别人已经走过的路上。”艾琳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申请查验“北风号”的航行日志。
当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失联前的最终停航坐标时,瞳孔瞬间收缩——那个坐标,恰是七年前,迈克被海军舰队追捕,最终选择跳海求生的那片死亡海域。
迈克的影响力,如同一场无声的风暴,开始从海洋蔓延至陆地。
中央政府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股无法控制的异动。
他们将“贝壳路”定性为蛊惑人心的异端象征,下达了最高指令: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彻底粉碎。
工程队连夜开进冻港海岸线,巨大的推土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将那段延伸至沙滩的贝壳碾成齑粉。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每当推土机压碎一段路径,百米之外的海面上,便会有更多新的贝壳浮出水面,重新排列成型。
新生的路径,比原来的更密集,贝壳在月光下闪烁的光泽,也更加明亮,仿佛带着无声的嘲弄。
第三个夜晚,一名参与工程的工人,内心动摇了。
他悄悄将半块被碾碎的残贝藏进口袋,带回了家中,像供奉神龛一样放在床头。
第二天清晨,他被妻子的惊叫声吵醒。
他五岁的女儿,正像梦游般站在客厅的墙边,手里攥着一根炭笔,在洁白的墙壁上画出了一条歪歪扭扭却又无比完整的路径。
而在路径的尽头,孩子用稚嫩的笔迹写下了一行字:“爸爸曾走过这里”。
男人瞬间面如死灰。
十年前,他正是G5支部的逃兵,因为拒绝执行上级下达的屠杀平民令而被秘密除名,隐姓埋名至今。
当艾琳收到这张匿名发来的图像时,她立刻让助手进行数据比对。
分析结果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孩童笔迹在书写时所展现出的运动力度与速度波动曲线,竟然与迈克当年在G5部队训练日志上的签名,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九十八的高度重合。
这股记忆的暗流,并未就此停止。
在冻港以北,有一处被大雪封埋了三十年之久的乱葬岗。
那里埋葬的,是当年因反抗高压政策而被集体处决的平民,所有的墓碑都在第一时间被军方用高温熔毁,抹去了所有存在的痕迹。
一个冻港少年,背着家人,独自走进了这片死亡之地。
他在乱葬岗的最中心跪坐下来,脱掉手套,将一双稚嫩的手掌紧紧贴在冰冷的冻土之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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