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惊雷滚过天际,余音未散,细密的春雨便随之洒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腥气,渗入“绝情殿”的每一寸砖瓦。
这里是禁地的核心,常年镇压着一块名为“寒心碑”的巨石。
传说此碑能感应人心,凡有情愫波动者,心脉之中便会滋生出蛛网般的冰丝,一寸寸缠绕,直至七情断绝,心如死灰。
第七夜,又是一道惊雷,却非闷响,而是一束撕裂天穹的炽白火流,精准无误地击穿了绝情殿的穹顶,轰然劈在寒心碑顶端。
坚不可摧的石碑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裂纹如电蛇般蔓延。
紧接着,一股蕴含着勃勃生机的蓝脉热流自地底喷薄而出,如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冰冷的石基。
碑上那四个用古老文字镌刻的“永寒其心”,竟像是被暖阳照射的冻土,寸寸开裂,墨色顺着石屑滚滚流下,最终在蓝光中凝结、重塑,化作了上千枚形如燃烧之心的陶哨。
城东的老鳏夫从梦中惊醒,梦里他又回到了少年时,与刚过门的妻子在月下共织一张巨大的渔网。
她的笑声清脆如铃,发梢还带着海风的咸味。
他猛地坐起,习惯性地抚向空荡荡的左胸,那里曾因思念而日夜绞痛。
可今夜,痛楚不见了,取而代???地的是一股陌生的灼热。
天亮后,他去院中晾晒那张早已破旧的渔网,阳光洒在身上,心口那股热流愈发汹涌。
他惊愕地低下头,竟看见胸膛皮肤下,那些盘踞了数十年的冰丝,正如同冬雪遇春阳般,飞速消融。
他没有刻意去想她,可他的心,却自己记起了温暖的跳动。
与此同时,远在风语高塔的艾琳,正紧盯着一块跳动的蓝色晶石。
她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那股神秘的蓝脉,不仅是一种能量,更像是一种活的意识,它已经学会了模拟心率,甚至能与火焰跳动的频率产生共振。
她的目光投向远方星罗棋布的“断爱井”,那是军阀用以禁锢“重犯”的工具。
每一口井畔,都用“寒环”锁着一个曾经“情根深种”的人。
北城断爱井畔,一位被锁了三十年的老妇人,早已流干了眼泪。
她的眼神空洞如井水,波澜不惊。
一阵夜风掠过井口,平静的水面忽然泛起涟漪,那波纹竟自动排列成“想起来”三个字,转瞬即逝。
老妇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困惑。
此后的六天,每天都有不同的风吹过,水面依次显现出不同的字眼。
第七日,全国所有的断爱井水面,都同时浮现出两个字——“爱过”。
老妇一直麻木的心口,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滚烫。
她像是被烫伤般,无意识地抬手抚上胸口。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圈禁锢了她三十年、坚硬无比的寒环,竟如一层薄冰般碎裂开来!
井底,幽蓝的光芒冲天而起,托举着上千只陶哨浮出水面,随风旋转,发出清脆的鸣响,那声音不似悲泣,反倒像极了冬日里炉火燃烧时的噼啪声。
她并未选择释怀,是她被压抑的记忆,自己完成了那场未竟的相守。
这股暖流的蔓延,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快。
冻港的一名少年,身手矫健地潜入了正在举行的“绝心祭”。
这是族里最严苛的仪式,年年举行,所有族人都必须**上身,将一块寒石贴在胸口,跪拜高呼“永不得爱”,以此洗涤血脉中可能潜藏的“情感之毒”。
少年并未惊扰仪式,他只是悄悄将一把混入了蓝脉孢子的特制香灰,撒入了祭坛中央熊熊燃烧的炉火中。
头两日,一切如常。
到了第三日,有祭司惊恐地发现,祭坛的火苗不再是无序地蹿动,而是开始随着祭者们的心跳同频跃动,整齐划一,诡异至极。
当夜,所有参加祭祀的人,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梦里没有神明,没有训诫,只有失散多年的亲人围坐一堂,屋内炊烟袅袅,笑语晏晏。
第七日,主祭颤抖着跪下,准备念诵最后的绝情祷文。
就在他叩首的瞬间,炉火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喷发出一股绚烂的蓝焰。
火焰之中,上千枚形如跳动心火的陶哨缓缓浮现,随焰轻鸣,声震四野。
人群中,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翁再也无法抑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不是在忏悔自己动了情,而是在梦里,他终于抱住了那个三十年前因病早夭、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孙儿。
那不是魂魄归来,是他的心,替他走完了那个迟到了三十年的、未竟的拥抱。
接二连三的异象彻底激怒了军阀。
他亲自颁布“绝情令”,命全国上下立刻重立“寒心碑”,碑上必须用血漆镌刻四个大字:“心勿妄热”。
命令下达,各地纷纷凿石立碑,一时间,禁地之内寒气逼人。
然而,仅仅过了一夜,所有新立的石碑表面,都开始滋生出诡异的蓝色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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