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帅的意志,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锤,要将这世间最后一丝名为“静”的铁锭,砸成粉末。
他下令建造的“震天塔”拔地而起,如一根刺向苍穹的狰狞巨指。
塔顶悬挂的,是一口万吨铜钟,由千名工匠耗时三年铸成,钟体上铭刻着严帅的训诫:“声威所至,万籁俱寂”。
他宣称,此乃“以声镇静”之神迹。
钟响第一日,那毁天灭地的声波如海啸般席卷四野。
群山为之震颤,巨石崩裂滚落,山林间那些悄然蔓延的蓝脉藤蔓,仿佛被无形的烙铁烫过,痛苦地蜷缩,退避至地底深处。
严帅站在指挥高台上,透过水晶望镜,满意地看着这声音的铁蹄踏平一切。
他要的,就是这种绝对的、由他定义的“寂静”——一种除了他的声音之外,再无他物的死寂。
然而,第七日,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守塔的士兵面如死灰地来报,声波监测仪显示,那足以震碎钢铁的钟声在灌入大地后,竟凭空消失了!
仿佛被一张无形巨口吞噬。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以震天塔塔基为中心,一圈圈无声的波纹正在地面上缓缓扩散,那纹路,形如断裂的锁链,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般的韵律。
严帅的统治腹地,本该被钟声搅得日夜不宁。
可事实恰恰相反,所有民众,无论老幼,都睡得前所未有的沉。
他们甚至开始在梦中行走,步伐坚定,仿佛在追随一个无声的指引,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身处离家数里之外的田埂或山道上,浑然不觉。
严帅的参谋长脸色煞白,颤抖着说出了那个可怕的推论:“元帅……不是声能压静,是……是静,在吞噬我们的声音,把它变成了……路!”
恐慌,第一次在严帅的心中生根。
他的敌人,那个名为“静”的幽灵,非但没有被消灭,反而以他的武器为食。
就在严帅焦头烂额之际,一个更坏的消息从边境的风语村传来。
艾琳,那个被他通缉的、被传为“静行者”首领的女人,将一种神秘的摩语编入了一名哑女的织布梭中。
这哑女天生失语,平日里靠织布上的不同花纹,与远方的家人互通家书。
那天夜里,哑女如常织布,月光下,那枚被艾琳动过手脚的木梭竟仿佛活了过来。
它脱离了哑女的掌控,在布面上自动起落,压出一行行凹凸不平的纹路。
哑女不解其意,只觉得指尖传来一阵阵奇异的麻痒,仿佛有微弱的电流在皮下窜动。
她织出的布,不再是往日的山水花鸟,而是一种酷似断裂锁链的抽象图案——断锁三式。
第七日,村里的盲者们被召集而来。
当他们的指尖触摸到这匹布时,奇迹发生了。
他们那早已失去光明的眼中,竟浮现出惊恐与狂喜交织的神色。
他们异口同声地“看”到了——不,是“听”到了!
无数脚步声正在他们脑中轰然回响,清晰、坚定,仿佛有一支无形的大军,正踏着大地的脉搏前行。
严帅闻讯暴怒,立刻派兵焚毁了那匹“妖布”。
烈火熊熊,布匹化为灰烬。
可那灰烬随风飘散,轻盈地落在村庄的每一寸土地上。
诡异的是,凡灰烬触地之处,皆会引发一次极其微弱的震动,那震动无声无息,却像最高效的信使,将无声的指令,传遍了整个大地脉络。
严帅的亲卫队长恍然大悟:“元帅,我们错了……那个哑女不是不能说话,是她的静,太强大了……强大到,让整片大地,都在替她发声!”
与此同时,在严帅用以逼供的“声狱窟”中,另一场无声的变革正在酝酿。
此地以高频音波为酷刑,折磨犯人,号称“无静处可藏”,任何铁骨铮铮的汉子,都会在无休无止的噪音中精神崩溃。
那个从冻港来的少年,赤着脚,被投入最深处的牢房。
他的眼神像一潭冰封的湖水,不见一丝波澜。
无人察觉,他用指甲,将几颗比尘埃还小的蓝脉孢子,悄悄混入了囚犯们脚镣的锈渣之中。
三日后,狱卒们发现了异常。
声狱窟……变安静了。
不是音波设备坏了,恰恰相反,为了撬开犯人的嘴,他们将功率开到了最大。
但那足以撕裂耳膜的噪音,在接触到囚犯脚镣的瞬间,就如同泥牛入海,被镣铐和其下的根系贪婪地吸收。
痛苦的震动,被转化为一种纯粹的、无声的能量,反向传导至窟顶的岩石上。
一个年轻狱卒抬头,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那坚硬的岩顶上,竟浮现出一幅巨大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行走图谱!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正在无声行走的“静行者”,他们的路线交织成网,覆盖了严帅统治下的每一片土地。
狱卒们终于惊觉,他们越是疯狂地施加痛苦,地底的根系就越是安静,而在这片被痛苦喂养的安静中,千万道脚印,正以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无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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