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近乎神迹的凝固。
影子不再是旅人,而是化作了界碑,死死地钉在原地。
名为利奥的行走者愣住了,他伸出手,又颓然放下。
七天七夜的追逐,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换来的却不是解脱,而是一个更深的谜团。
他曾以为,影子的离去是背叛,是撕裂。
可当他赤足踏上这片灼热的土地,追寻梦中“静音营”的指引时,他以为自己已经夺回了主动权。
然而,影子停了。
它就停在那里,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以为是。
利奥崩溃地跪倒在地,沙砾嵌入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
他该怎么办?
继续走向那个虚无缥Miao的静音营,还是……回头?
可回头,又能回到哪里去?
家园早已因“行走”而荒芜。
就在此刻,北境的风带来了不属于这片荒原的讯息。
风中,夹杂着蓝脉林特有的清冷气息。
在密不透光的林海深处,一个被称作“无影者”的青年,正默默修补着因人们疯狂“行走”而断裂的蓝色能量脉络。
他叫凯恩,一个血粮遗孤,从出生起就没有影子,被视为不祥的象征,被整个世界排斥。
他从不参与行走,因为他无影可走。
他只是日复一日地守护着这片古老的森林,仿佛这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今夜的风,格外喧嚣。
风声穿过林梢,不再是呜咽,而是化作了千万条细语,一种只有凯恩能听懂的频率。
紧接着,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因主人离去而散落在林间的、迷失的、破碎的影子,竟像是受到了某种无上意志的召唤,从泥土中、树干上、溪流里剥离出来,化作一道道墨色的洪流,向着他所在的位置疯狂汇聚!
影子们没有攻击性,它们只是虔诚地、谦卑地匍匐在他的脚边,用自己扭曲的形态,在地面上拼凑出一个巨大而古老的符文——断裂的锁链。
凯恩怔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长久以来的孤独与被弃,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他低头看着脚下那由万千影子组成的宏伟图腾,终于明白了自幼困扰他的那个谜题。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顿悟,“我没有影子,不是因为我被世界抛弃了……而是因为,我就是所有影子的归宿。”
他缓缓脱下那件遮蔽了他大半生的厚重斗篷,那是他用来抵挡世人惊异目光的最后壁垒。
当他第一次,以完整的姿态,坦然地走出蓝脉林的庇护,走入那片被遗忘者们视为诅咒的阳光之下时——一道清晰、凝实、完美的影子,第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这道影子,不属于他,也属于他。
它由万千影子的意志凝聚而成,是所有行走者迷失的道路的终点。
与此同时,远在南方的铁血之城,军阀寇德从一场淋漓的噩梦中惊醒。
他梦见自己的影子长出了獠牙,穿着他的军靴,率领着一支由影子组成的军队,攻破了他引以为傲的城墙。
惊惧之下,他颁布了铁血律令:全境之内,处决所有“影长牙者”——那些影子开始变得清晰、仿佛有了实体的异类。
屠杀持续了六日。
第七日的月夜,当他巡视城头时,他看到了此生最诡异的景象。
他自己的影子,在清冷的月光下,竟然一分为二。
一半,穿着和他一样的军靴,透着铁与血的冰冷。
另一半,却赤着双足,脚踝上带着早已被他遗忘的、童年时被奴隶铁索磨出的伤疤。
“叛徒!”寇德怒吼着,他无法容忍任何形式的分裂与背叛,哪怕是自己的影子。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指挥刀,用尽全力,朝着那赤足的影子狠狠劈下!
刀锋没能斩断虚无的影子,却仿佛劈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从他的右腿猛然传来,他惨叫一声,单膝跪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军装。
他低头看去,右腿完好无损,但那条腿的知觉,却仿佛被刚才那一刀彻底斩断了。
他终于明白了。
影子不是敌人,不是叛徒。
那赤足的影子,是被他踩在脚下、被他用军靴和权势深深掩埋的,那个曾经弱小、卑微、痛苦的自己。
他所谓的强大,正是建立在对这部分自己的无情切割之上。
“够了……”他喘着粗气,扔掉了手中的刀。
刀刃与城墙的石砖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
他放弃了身后的铁血之城,放弃了那顶沉重的军阀之冠,一瘸一拐地走下城墙,独自一人,走向了无尽的荒原。
当他踏上荒原的第一步,那分裂的影子,在他身后奇迹般地合二为一。
它不再狰狞,也不再卑微,只是安静地走在他的前方,像一个沉默的引路人。
并非所有人都获得了这样的顿悟。
三名自诩为“正统迈克”教义的信徒,在追随影子七日之后,被引入了一片流沙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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