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酒馆的篝火烧得正旺,混着麦酒的酸气和烤肉的焦香,士兵们的凯歌嘶吼着划破夜空。
军阀的探子带来的消息如同一剂烈性针,刺入了每一个人的神经——“首行者迈克,确认死亡。”三个昼夜的封锁与挖掘,最终只从落石堆里刨出了一具无法辨认的残骸,但那件标志性的G-5作战服碎片,足以让军阀向全世界宣告胜利。
消息乘着电波与风,飞速扩散。
东海之滨,一座孤零零的渔村里,一位脸上刻满风霜的老渔妇听完广播,只是沉默地熄灭了油灯。
她走到灶台边,从怀中取出一枚只有指节大小、脉络呈现出诡异蓝色的嫩芽,用满是裂口的手,轻轻将其埋入尚有余温的灶灰之中。
那里,是希望最后的温度。
而在千里之外的内陆神庙,一名被驱逐的叛祭司当着数百名信众的面,缓缓走向神坛。
他没有言语,只是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一把撕下了墙上悬挂的“迈克即使徒”的画像。
在信徒们愤怒的咆哮声中,他发出一声冷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他们杀死的,只是一个影子。真正的路,才刚刚开始行走。”
他说得没错。
此刻,在被宣布为死亡之地的峡谷深处,一道背阴的裂谷之中,迈克正靠着冰冷的岩壁,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呼吸平稳,心跳有力。
三天前,地脉余震引发的塌方确实将他掩埋,但也在同一时间,他脚下盘根错节的蓝脉根系如活物般卷住了他,将他拖入了地底的暗流。
他借着根系的引导,顺着地下水脉的冲刷,从另一端的裂谷中脱身。
他没有急于现身。
透过岩缝,他能看到远处军阀士兵们设立的警戒线,能听到风中传来的凯歌。
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就顶着“神迹”的光环走出去,人们只会为“神未死”而欢呼,狂热地将他再次推上神坛。
他们看不见,也学不会,那条不需要神只、人人皆可踏出的“路”。
所以,他选择等待,等待一个让“路”自己“活”过来的契机。
军阀显然不想给这条路任何复活的机会。
为了彻底粉碎“迈克”这个符号,一道命令从都城发出:将峡谷中残留的、迈克最后的步频光痕拓印于巨型铁板之上,熔铸成碑,立于都城广场。
碑名,“破邪”。
其意不言自明——你们所追随的道路,已被我炼成囚笼,永世禁锢。
“破邪碑”落成当夜,负责守卫的士兵们围着火盆,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午夜时分,一名士兵无意中将手靠在铁碑上取暖,却被猛地烫了一下。
他惊骇地发现,这块巨大的铁板竟在自行发热,温度越来越高,表面甚至泛起了暗红色的光。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铁板之上,开始浮现出新的脚印。
那不是拓印的复现,而是由内而外、仿佛烙印般新生出来的。
每一个脚印都与原迹有着细微的差别,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用千万种不同的姿态,一遍又一遍地踩踏着这块滚烫的铁面。
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惊呼着“邪祟显灵”。
他们不知道,这并非邪祟。
远在冻港的艾琳,正通过蓝脉叶片的共振,将自己的频率散布到整片大陆。
她引动了千万个在压迫下挣扎的无名者,在他们的梦境中,他们正一遍遍地行走,他们的步频、他们的愤怒、他们的渴望,通过地脉的微弱共鸣,叠加、汇聚,最终反向投射到了那块象征着囚禁的铁碑上。
第三日清晨,在无数市民的围观下,“破邪碑”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轰然炸裂!
无数碎片如弹片般射出,深深嵌入了四周的城墙。
诡异的是,这些碎片竟自发排列,在灰白的墙体上构成了一幅清晰的图样——一条被挣断的锁链。
囚笼,被行走的梦,踏碎了。
风暴的种子,开始在最意想不到的角落发芽。
西部矿场,两名越狱的囚徒听闻了“迈克已死”的传闻,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他们都曾是“行走者”运动的追随者,甚至都曾为了掩护同伴,自称过“迈克”。
“他死了,但路不能断!”其中一人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从今天起,我就是新的迈克!我要召集旧部,竖起大旗!”
另一人却缓缓摇头,眼神悲戚而坚定:“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个名字,是光环,也是诅咒。它早该被扔掉了。”
争执间,一支军阀的追兵小队包围了他们。
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两人。
那名想成为“新迈克”的囚徒还想高呼口号,一颗子弹便精准地洞穿了他的喉咙。
他愕然倒下,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活下来的那人看着同伴的尸体,双膝跪地,发出一声压抑的恸哭。
但他没有逃跑。
在追兵们戏谑的目光中,他缓缓脱掉了脚上破烂的鞋子,赤着脚,一步一步,踏过死者温热的血泊,走向那排黑洞洞的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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