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咸的,带着铁锈和干涸血肉的腥气。
迈克·布莱恩特行至这片名为“哭泣之喉”的内陆盐湖时,看到的不是水,而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铁色坟场。
湖面漂浮着亿万枚细碎的铁屑,阳光下,像一层凝固的铁色油污。
他知道这些是什么——“静口钉”。
军阀为了根除任何关于“断链”的言论,创造了这种最恶毒的刑具。
凡是提及那个名字,或是画出那个符号的人,都会被抓起来,用烧红的铁钉贯穿舌根。
铁钉不必取出,它会随着时间锈蚀,铁锈渗入血液,像一种无声的诅咒,精准地阻断人体与风律产生共鸣的那个微妙频率。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世界彻底安静。
迈克缓缓蹲下身,干燥的盐壳在他脚下发出脆响。
他伸出手,掬起一捧浑浊的“湖水”。
冰冷的铁屑和盐水混杂在一起,刺得掌心皮肤生疼。
一滴鲜血,从他与生俱来的“碎颅钢躯”体质下强行压制的伤口中渗出,染红了掌心的水,然后滴落回湖心。
血珠落下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仿佛沉睡的兽群被君王的号令唤醒,整个湖面的铁屑都为之震颤。
那滴血如同一颗投入蚁巢的蜜糖,无数铁屑疯了一样向着那个中心点聚拢、盘旋、重组。
它们不再是死物,而是有了生命的信使,在湖面上飞速排列,最终,构成了一个繁复而古老的阵列图样。
是小杰克摩语中的“唤醒”。
迈克静静地看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痛觉可以被压制,可以被药物麻痹,但它从不会真正消失。
它只会沉入骨髓,渗进脏腑,在每一个寂静的午夜,等待着风的重新吹拂,然后让整个身躯从内到外,再次撕裂。
当夜,迈-克在荒原上一座废弃的驿站落脚。
驿站里并非空无一人,角落里蜷缩着十几道黑影,像一群被世界遗弃的野狗。
他们是逃亡者,迈克能从他们空洞的眼神和无法合拢的嘴唇中,看到“静口钉”留下的烙印。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只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一个枯瘦的男人颤抖着站起身,从熄灭的火堆里摸出一截木炭,在斑驳的墙壁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一行字:“我们记得痛,但忘了为何而痛。”
写完,他颓然坐倒,抱着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无意义的呜咽。
其他人也骚动起来,脸上是同样的茫然与痛苦。
他们像是被关在无形囚笼里的困兽,能感受到铁栏的冰冷,却看不见囚笼的模样。
迈克始终没有说话。
他沉默地站起身,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从靴子里拔出一柄锋利的短刀。
他没有丝毫犹豫,刀锋在自己额前轻轻一划。
一道血线立刻出现,鲜血顺着他的眉骨缓缓流下,越过鼻梁,汇聚于下颌,最终凝聚成一颗滚烫的血珠,滴落。
他走到那个写字的男人面前,抓住他枯树枝般的手,让自己的血滴在他的手心。
血与肉接触的瞬间,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大。
一帧被尘封的画面,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沌的脑海——高耸的断崖边,狂风吹动着少女艾琳金色的长发,她决然跃入深渊,在身体被黑暗吞噬前,回头望了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恐惧,只有决绝的悲伤和未尽的嘱托。
“啊——!”
男人发出的不再是呜咽,而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这不是因为身体的痛,而是因为记忆回归时,那种足以将灵魂碾碎的剧痛!
他想起了那个女孩,想起了她的牺牲,想起了他们共同立下的誓言,想起了那条本该被斩断的锁链!
迈克没有停下。
他依次走过每一个人,将自己额头的血,滴在他们颤抖的手心。
驿站里,嘶吼声此起彼伏。
他们一个个抱头倒地,在地上翻滚,用拳头捶打着地面,不是为了发泄,而是因为那被遗忘的、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终于回来了。
“记住这痛。”迈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像烙铁一样烫进每个人的心里,“它比你们的名字,更真实。”
第二天清晨,军阀的追兵如期而至。
马蹄声踏碎了黎明的寂静,他们狞笑着,手里提着烙铁和崭新的“静口钉”,准备将这些“不知悔改”的逃亡者重新钉上沉默的枷锁。
一名还未成年的少年被第一个拖了出来,他的舌头在之前的反抗中被割断了一半,此刻正无力地垂在嘴边。
士兵粗暴地将他按在临时搭起的刑台上。
就在行刑官举起铁锤的瞬间,迈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少年身后,手指迅速一抹,将一缕尚温的血,涂在了少年断舌的根部。
“砰!”
铁钉刺入血肉。剧痛如爆炸般在少年口中绽开。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那股极致的痛楚,仿佛找到了宣泄的河道,顺着迈克涂抹的血线,瞬间逆流而上,疯狂地涌入迈克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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