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铅,黏稠而冰冷,带着咸腥的海味,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模糊成一片混沌。
迈克行走在这片混沌之中,像一个没有过去的幽魂。
就在刚才,心口那缕幽蓝火焰,曾是他在深渊中最温暖的灯塔,是他与艾琳灵魂共鸣的最后纽带,猛然一滞,随即彻底熄灭。
那感觉,就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琴弦,在最高亢的颤音中骤然崩断。
空洞,死寂的空洞,瞬间吞噬了他胸腔内的一切。
他停下脚步,缓缓回头,望向那座刚刚经历过一场无声暴乱的渔村。
隔着浓雾,他什么也看不见
艾琳……她彻底沉寂了。
风律的反刍,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将真相的种子播撒了出去。
而他,就是那个被选中的播种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在他的肩上,比他背上刻满的名字更加刺骨。
他不再是为了拯救某一个人而战,而是为了一整个被遗忘的时代,为了所有在伪王座阴影下无声死去的灵魂。
他收回目光,拉了拉被风吹裂的斗篷,遮住背后那些浸透了血与恨的名字,迈步,继续向前。
然而,只走了不到十步,迈克再次停下。
风停了。
不是暂歇,而是被一种蛮横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空气变得凝滞,雾气不再流动,仿佛整个世界被一个无形的玻璃罩扣住。
周围的虫鸣、远方的海浪,所有声音都在一刹那间被抽离,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死寂。
来了。
迈克缓缓闭上眼,碎颅钢躯的感知力如蛛网般铺开。
他没有感知到杀气,没有感知到脚步,甚至没有感知到任何生命气息。
这片区域,就像一块从真实世界中被硬生生剜去的“无”之地。
这种手段……远比军阀的火炮要高级得多。
他猛然睁眼,视线锁定在左前方三十米处的一棵枯树下。
那里空无一物,但迈克的直觉却在疯狂示警。
那里的“无”,比周围任何地方都更加深邃,更加纯粹。
“伪王座的走狗,藏头露尾,就是你们的信条吗?”迈克的声音不大,但在极致的安静中,却显得格外突兀,像是砸在冰面上的一颗石子。
话音落下,那棵枯树下的空间开始像水波一样扭曲。
一个身穿黑色神官袍、面戴银质面具的身影,从虚无中缓缓浮现。
他没有武器,双手戴着白手套,姿态优雅得仿佛在参加一场宫廷晚宴。
“播火者,迈克。”银面人的声音通过面具传出,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冰冷,不含任何情绪,“代号‘碎颅钢躯’,风律第六纪元残响的唯一适格者。你的档案,很有趣。”
迈克瞳孔微缩。
对方不仅知道他的代号,甚至连风律第六纪元这种秘闻都了如指掌。
这不是军阀能拥有的情报。
“看来,‘九贤者’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快。”迈克冷冷道。
“九贤者?”银面人发出一声轻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无知的言论,“那种被推到台前的傀儡,也配与‘静风庭’相提并论?我们,是负责修正错误的‘调律师’。而你,迈克,就是一个最刺耳的杂音。”
静风庭!
这个名字,迈克曾在艾琳传递给他的破碎记忆中瞥见过一角。
那是直属于伪王座最核心的机构,是维护“神谕”绝对统治的最终暴力。
他们不掌管军队,不理会政务,只负责抹除一切可能动摇伪王座根基的“异数”。
银面人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迈克。
一股无形的力量场瞬间扩散开来,将这片区域彻底封锁。
“你的能力,是‘痛引共鸣’。”银面人如同一个老师在讲解标本,“通过放大自身的痛苦,以风律为媒介,撬动他人灵魂深处的创伤记忆,引发混乱。很原始,很粗暴,但对付那些愚昧的凡人,确实有效。”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听不见呢?”
话音未落,银面人五指猛然一握!
嗡——
迈克只觉得大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所有向外扩散的感知,所有与风律的连接,在一瞬间被掐断了!
他体内的“碎颅钢躯”依旧在运转,痛苦依旧真实存在,但这些痛苦却被死死地禁锢在了他的身体里,再也无法传递出去分毫。
他成了一座孤岛。
一座正在被岩浆灼烧,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冒不出半点烟雾的孤岛。
“这就是‘静风领域’。”银面人迈步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迈克的心跳上,“在这片领域里,风是静止的,信息是隔绝的,你的痛苦,只属于你自己。你再也无法煽动任何人,再也无法引起任何共鸣。你,不过是一个会自残的疯子而已。”
迈克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
他试着催动力量,那种被放大的痛觉如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神经,换做常人,早已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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