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红尘劫 第14章 灰烬拿温·溪霞叩灵魂

粉紫色的药雾无声地翻涌，如同地狱孽海升腾的瘴气。妖异的荆棘泪花虚影悬浮其中，血泪般的核心死死“盯”着苏明霞。手腕处传来的冰冷剧痛与那深入灵魂的坠渊失重感交织，将她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林静水那只青筋暴突、冰冷如铁的手，如同锁链，将她与那声穿越三世的绝望嘶吼、与这朵带来毁灭的诅咒之花、与那永无止境的黑暗深渊，牢牢锁缚在一起。药雾迷心，迷的是她的魂，是沉沦于宿命漩涡的清醒。

“阿烟……别跳……下面是火……深渊……”

林静水破碎的呓语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的恐惧和刻骨的眷恋，如同烧红的针，反复刺穿着苏明霞摇摇欲坠的神智。荆棘泪花虚影在呓语中似乎更加凝实，粉紫的雾霭丝丝缕缕，如同冰冷的触手，缠绕上她的脖颈，试图扼住她的呼吸，将她一同拖入那声嘶吼所指向的毁灭深渊！

不！ 苏明霞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源自灵魂深处、对毁灭本能的抗拒如同岩浆般猛地爆发出来！她不能沉沦！绝不能！

“呃……啊——！”她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挣脱陷阱的嘶吼！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全部凝聚于那只被死死攥住的手腕！

嗤啦——！ 空气中仿佛响起无形的撕裂声！ 缠绕在神智上的粉紫雾霭被这股决绝的意志硬生生撕裂！ 那朵妖异的荆棘泪花虚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发出无声的尖啸，血泪核心的光芒陡然黯淡，如同被无形的风暴击中，瞬间变得虚幻、透明，最终——砰然溃散！化作无数细小的粉紫光点，消融在弥漫的雾气之中！

手腕上那铁箍般的力量，也在虚影溃散的瞬间，如同失去了支撑，骤然松开！ 苏明霞如同断线的木偶，身体猛地向后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却也让混乱的神智为之一清！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如同溺水之人重获空气，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内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目光扫过地上泼洒如血的药汁，那翻涌的粉紫药雾失去了核心，虽然依旧弥漫，却已不再具有那种勾魂摄魄的恶毒蛊惑之力，只是散发着浓重甜腻的、令人昏沉的气息。

床榻上，林静水在松开手后，那绝望的呓语也戛然而止。他再次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仿佛刚才那番挣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只是，他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额角、鬓发间，甚至脖颈处，都渗出了更多、更密集的冰冷汗珠。这些汗珠并非寻常的温热汗水，触之冰凉粘腻，散发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凝结的幽冥露珠。

苏明霞靠在墙上喘息片刻，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指尖的剧痛（刚才挣扎时撕裂的伤口再次崩开）。她必须立刻处理这弥漫的药雾！更要让他暖和起来！这冰冷的汗水如同死亡的宣告，正在迅速带走他体内本就不多的热源！

她挣扎着站起，脚步虚浮地走到窗边。外面风雨已歇，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湿冷的气息。她用力推开紧闭的窗户！

呼——！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后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猛地灌入室内！ 如同巨鲸吸水，那浓重甜腻、令人昏沉的粉紫药雾，在这股强风的冲击下，迅速被稀释、卷走！室内的空气为之一清！虽然依旧残留着淡淡的药味，却已不再是那致命的迷障！

苏明霞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让她昏沉的头脑更加清醒了几分。她关上窗，隔绝了部分寒意。转身回到床边，目光落在林静水布满冰冷汗珠的额头和脖颈。

必须擦掉这些汗水！否则寒气侵体，会加速他生机的流逝！

她走到水盆边，拧了一把干净的、浸过温热清水的布巾。温热的湿气驱散了指尖的冰冷。她拿着布巾，重新坐到床边矮凳上。

昏黄的烛光下，林静水的脸庞依旧苍白得如同薄纸，剑眉紧蹙，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那些冰冷的汗珠，如同细碎的钻石，凝结在他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上。

苏明霞的心莫名地抽紧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异样，微微倾身，动作轻柔而谨慎，用温热的布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额角的冷汗。

布巾带着温暖的湿意，轻柔地掠过他冰冷汗湿的额角皮肤。冰凉的汗珠被温热的布巾吸收，带走一丝寒意。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指尖隔着布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皮肤的冰冷和紧绷。一点，一点，从额角到眉心，再到太阳穴……

就在温热的布巾第三次轻轻拂过他光洁饱满的额头，掠向鬓角的瞬间——

嗡！

苏明霞擦拭的动作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脊椎！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某种刻骨铭心毁灭气息的——焦糊气味，毫无征兆地、突兀地窜入她的鼻腔！

那气味…… 并非木柴燃烧的烟火气！ 也非寻常衣物燎焦的糊味！ 而是一种……更纯粹、更古老、更绝望的气息！ 如同最坚韧的金属在极致高温下熔炼成汁、瞬间气化、最终只余下一点冰冷死寂灰烬所散发出的——余烬之息！

这气味…… 太熟悉了！ 熟悉到让她灵魂深处某个被冰封万载的角落，瞬间炸裂！

轰——！！！

苏明霞的脑海瞬间被彻底撕裂！ 眼前的一切——昏黄的烛光、身下冰冷的矮凳、手中温热的布巾、甚至林静水苍白的脸——瞬间化为齑粉！ 取而代之的，是第一世那焚尽一切的终焉画面！ 无边无际的金红色烈焰！ 火焰焚烧着苍穹，熔化了大地，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化为流淌的岩浆！视野被无边的灼热和毁灭的金红占据！ 烈焰的中心！一个挺拔如松、身着残破玄铁重甲的身影（李云炽？！）如同即将燃尽的火炬，在极致的光与热中走向终焉！那身坚固无比、曾抵挡过无数刀枪箭矢的玄铁重甲，此刻竟在那焚尽万物的龙炎中……熔化！ 是的！熔化！ 暗沉冰冷的玄铁，如同投入熔炉的蜡块，正肉眼可见地扭曲、变形、流淌下赤金色的金属熔液！那熔液滴落在地面的岩浆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汽化，升腾起一股股带着刺鼻金属焦糊味的——惨白烟尘！ 那烟尘袅袅升起，如同送葬的魂幡，带着金属熔毁后的冰冷死寂！ 就在这熔甲化金的惨烈景象中，那身影猛地回头！金红色的火焰扭曲了他的面容，唯有那双眼睛——那双燃烧着不屈意志、刻满了无尽痛苦与眷恋、最后深深望向她的眼睛——如同烙印，狠狠烫入她的灵魂！ “霞——！！！！”一声震动天地的嘶吼，裹挟着焚身断魂的极致痛苦与最后的嘱托，穿透熊熊烈焰，狠狠撞入她的识海！ 那嘶吼声未绝，他整个身体，连同那熔化的重甲，便在那毁灭的金红中——轰然爆散！化作漫天纷飞、带着刺鼻焦糊气息与灼热余温的——灰烬！

“呃——！”苏明霞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如同心肺被瞬间掏空的痛呼！身体猛地向后弹开，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手中的温热布巾脱手飞出，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

她重重地跌坐回矮凳，后背再次撞上墙壁，却浑然不觉疼痛！双手死死捂住剧痛欲裂的心口！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后背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衣衫！那焚身的灼热、熔甲化金的焦糊气息、漫天飞舞的灰烬、还有那最后刻骨铭心的一瞥……所有的感官冲击，如同灭世的洪流，将她彻底淹没！

灰烬！ 焚身的灰烬！ 这气息！这味道！这深入骨髓的毁灭感！ 竟然……竟然从林静水这具冰冷刺骨的躯体上散发出来？！

苏明霞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床上依旧昏迷的林静水，目光如同淬毒的利刃，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他体内那被禁锢的龙魂……那属于李云炽的龙魂……那焚尽霞光、熔甲化金的龙炎之劫……竟然……竟然在此时此地，以这种方式，穿透了三世的轮回，透过这具冰冷的凡躯，向她发出了……灰烬的余温？！

就在这时！ 昏迷中的林静水，似乎感应到了苏明霞那焚心蚀骨的剧痛和惊骇欲绝的目光，他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紧锁的眉头似乎皱得更深。 他苍白干裂的嘴唇，在无意识中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 一个破碎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带着无尽疲惫与恍惚的呓语，如同叹息，又如同梦魇深处的回响，幽幽地飘散在死寂的回春堂内：

“……溪……霞……”

声音轻若蚊蚋，却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苏明霞的灵魂之上！

溪霞！ 她的名字！ 她第一世焚身断魂前的——本名！

苏明霞如遭雷击！浑身剧震！连呼吸都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灰烬的气息尚未散尽，那一声轻若叹息的呼唤，却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跌落的温热布巾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如同被遗弃的过往。烛火跳跃，在墙壁上投下她僵坐如石的影子，以及床上那人苍白沉寂的轮廓。那一声“溪霞”，带着焚身劫的余烬，带着冰封躯壳下挣扎的龙魂气息，如同跨越轮回的叹息，轻轻拂过这死寂的夜。灰烬仍有温度，呼唤更胜惊雷。这余温不是结束，而是深埋冰层下的业火，在宿命的牵引下，悄然复苏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