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塘工坊的“雷声”传得越远,带来的不全是福荫。棉田丰收,工坊兴旺,尤其是那“火布”换回的雪花银,虽藏得隐秘,但工坊日益频繁的车辆往来、物料进出,终究还是引来了暗处窥伺的恶狼。
时近深秋,新一批赶制的五十匹防火布即将交付军需。李青禾不敢怠慢,让周娘子和两名得力可靠的男工,押着三辆骡车,天蒙蒙亮便出发,赶往县里指定的交割地点。
车行至半途,一处荒僻的山道拐弯处,异变陡生!
两侧山坡上突然呼啦啦冲下十来个手持棍棒柴刀的汉子,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中却闪烁着饿狼般的凶光,瞬间便将三辆骡车团团围住!
“站住!留下货物钱财,饶尔等狗命!”为首一个疤脸汉子,挥着一把生锈的砍刀,厉声喝道。
车夫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拉住受惊的骡子。周娘子脸色惨白,强自镇定道:“各位好汉!我们是东塘工坊送工料的,车上并非金银,只是些粗麻布,不值几个钱!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
“呸!”疤脸匪首啐了一口,“当老子是傻子?东塘工坊?就是那个日进斗金的李痘医的工坊?没钱?鬼才信!兄弟们,搜!”
匪徒们一拥而上,粗暴地扯开苦布,露出里面捆得结结实实的布匹。他们用刀划开几匹,见果然是布,大失所望,骂骂咧咧。
“妈的!真是一堆破布!”
“费这么大劲!晦气!”
疤脸匪首却眼神一闪,猛地想起近日道上的传闻,说东塘工坊出一种奇布,专供军中,价值不菲!他一把抢过一匹被划开的布,仔细摸了摸,又掏出火折子凑近一燎——
布匹果然极难点燃,只缓慢焦黑!
“就是它!”疤脸匪首眼中顿时冒出贪婪的光芒,“这就是那能防火的宝贝布!值大钱的东西!全都搬走!一辆车都不准留!”
匪徒们闻言,再次兴奋起来,七手八脚就要抢车夺货。周娘子和两名男工拼死阻拦,被推搡踢打在地,眼看货物就要不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道另一端,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三名身着驿卒号服、腰挎佩刀的兵士,正策马疾驰而来,看样子是执行公务路过。
匪徒们顿时一阵慌乱。
“官兵!”
“快走!”
疤脸匪首见状,又急又怒,眼看肥肉到嘴却要飞走,恶向胆边生,吼道:“怕什么!就三个人!抢了马匹快走!”
然而,那三名驿兵久经行伍,反应极快。见前方情形,立刻拔出佩刀,厉声大喝:“何方毛贼!光天化日竟敢劫道!还不束手就擒!”
声若雷霆,带着官家威严。匪徒们本是乌合之众,被这一喝,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周娘子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冲向驿兵,哭喊道:“军爷救命!他们是流匪!要抢军布!”
“军布?”为首的小旗官目光一凝,看向那些骡车,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劫掠民财已是重罪,若涉及军需,那更是罪加一等!
“杀官夺马!”疤脸匪首红了眼,竟率先挥刀冲向驿兵。
驿兵岂是这些乌合之众能比?只见那小旗官冷哼一声,侧身躲过劈砍,手中佩刀闪电般递出,只听“噗嗤”一声,便已刺入疤脸匪首肩胛!其余两名驿兵也挥刀杀入匪群,刀光闪处,匪徒惨叫连连,瞬间便被砍翻三四人。
剩下的匪徒见头领受伤,官兵凶猛,顿时胆寒,发一声喊,丢下棍棒,四散逃入山林。
驿兵也不追赶,只是护住了骡车和周娘子等人。
周娘子惊魂未定,跪地连连叩谢:“多谢军爷救命之恩!多谢军爷!”
小旗官收刀入鞘,看了看车上货物,皱眉道:“你方才说,这是军布?”
“是是是!”周娘子连忙道,“是送往县里交割的防火布,李痘医药坊所产。”
小旗官点点头,神色缓和了些:“既是军需,不容有失。我等还需赶路,尔等速速离去,沿途小心。”
周娘子却心念电转。匪首虽伤,匪徒未清,此地离县尚远,若他们去而复返,或前方还有同伙,仅凭他们几人,绝难应对。这三位驿兵,乃是眼下唯一的依仗。
她猛地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块早已备好、用作样品的小块火布,双手捧到小旗官面前,急切道:“军爷大恩,无以为报!此乃工坊所出火布,虽不值钱,但胜在结实耐火,用作鞋垫里衬或包扎,皆有益处!恳请军爷笑纳!另……另有一不情之请,匪徒凶悍,恐去而复返,能否劳烦三位军爷,再护我等一程?到了县衙,必有重谢!”
她刻意强调了“重谢”二字,并将那块火布又往前递了递。
小旗官看着那块遇火不燃的奇布,又看看周娘子惊惶却诚恳的脸,再扫一眼地上呻吟的匪徒和那受伤的匪首,沉吟片刻。护送军需本也是份内之事,何况还有“重谢”……
他接过那块火布,捏了捏,收入怀中,对身后两名手下使了个眼色,道:“既如此,便送你们一程。将此匪首捆了,一并押送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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