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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其他 > 被休后,她守着破院种田求生 > 第28章 竹筐经纬

周娘子那句带着巨大困惑和震动的“懂时序?”,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迷雾,模糊地飘进死寂的破窑。李青禾瘫靠在冰冷的土壁上,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墙上那片深黑色的“四季成图”,对窑洞外的惊诧置若罔闻。懂时序?懂又如何?那被炭黑凝固的四季轮回里,浸透的只有血泪、碎瓷和无尽的绝望。腹中那点污秽“毒食”带来的灼痛未消,饥饿的巨兽却已再次苏醒,疯狂噬咬着空瘪的胃壁。

活下去。为了那十双抵役的芒鞋,也为了……不甘。

目光掠过墙角那捆沉默的青黄芒草,落在自己那双缠满污秽破布、依旧在渗着脓血的废手上。搓绳?编鞋?这双手连一根草茎都捻不稳!一股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她。

窑洞外,西坡的风卷着沙尘和碎瓷粉末,呜咽着刮过。目光无意间扫过窑洞侧面那片稀疏的毛竹林。竹子在风中摇曳,青黄的竹竿在昏沉的天光下泛着一种冷硬的、属于植物骨骼的光泽。

竹……篾……筐……

一个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星,猛地在她冻僵的神经里跳跃了一下!

很久以前……李家粮铺还在时……似乎见过粮行伙计用竹篾修补箩筐……那细细的竹条,经纬交织,竟能承重百斤!

如果……如果能编筐……结实耐用的竹筐……是不是……也能换点东西?换盐?换……粮?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被逼出来的疯狂,瞬间点燃了她眼中濒死的灰烬!芒草搓绳不行,竹子劈篾呢?篾片相对宽、硬,或许……或许这双废手还能勉强操作?!

没有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伤痛!她挣扎着爬起,腋下再次死死夹住那把锈迹斑斑的锄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冲向那片在暮色中呜咽的竹林!

这一次,目标明确——不是砍竹鞭,是伐竹!要那笔直、坚韧的竹竿!

她停在几株相对细长、竹节较疏的毛竹前。仰头望着那需要仰视的竹梢,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她松开腋下的锄头,锈蚀的锄刃砸在枯叶上。然后,她像一头扑向猎物的饿狼,扑到一株竹子根部!

不再用锄!她用身体!用肩背死死抵住冰冷的竹竿!腰背弓起,双腿蹬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向后猛地一撞!

“呃啊——!”

肩胛骨传来骨节错位的闷响和尖锐的刺痛!竹竿剧烈地摇晃,竹叶“哗哗”作响!但竹子极其柔韧,并未折断!

一次!两次!三次!她如同疯魔,用身体去撞击!每一次撞击都耗尽她最后一丝气力!汗水混着泥污如同小溪般滚落!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腰背的旧伤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腋下夹锄柄的地方一片青紫麻木!

终于!在一次用尽性命的撞击后,竹竿根部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纤维断裂的“噼啪”声!整株竹子猛地一颤,带着巨大的势能,缓缓地、却又无可阻挡地向一旁倾倒!

“轰——!”

竹竿砸落在地,带起一片尘土枯叶!

李青禾被反作用力震得踉跄后退,差点摔倒。她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地上那根青黄相间、带着斑点的长长竹竿,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狂喜。

但这只是开始。更艰巨的任务在等着她——破篾!将粗壮的竹竿变成细薄柔韧的篾片!

她拖着沉重的竹竿回到破窑前。没有篾刀。只有那把锈蚀崩缺的锄头,和几块边缘锋利的碎瓷片。

她跪坐下来,双膝砸在滚烫的碎瓷地上。将竹竿一端死死踩在脚下。然后用腋下夹紧锄柄,将锈蚀的锄刃,狠狠劈向竹竿顶端竹节最薄弱处!

“铛!” 火星四溅!锄刃被坚硬的竹节弹开!巨大的反震力震得她双臂发麻!竹节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一次!两次!三次!她如同与钢铁搏斗,用身体的力量去挥砍!动作笨拙而危险!锈蚀的锄刃在坚硬的竹节上反复撞击、刮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碎竹屑和锈屑纷飞!虎口被震裂,鲜血顺着开裂的木柄蜿蜒流下!

终于!在无数次撞击后,“咔嚓”一声脆响!竹竿顶端终于被劈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她立刻丢开沉重的锄头。抓起一块边缘最锋利的三角碎瓷片!用溃烂流脓的手死死攥住!不顾瓷片棱角深深嵌入掌心的伤口带来的剧痛!将锋利的瓷片尖端,狠狠地楔入那道细小的裂缝中!

然后,用另一只溃烂的手,抓起一块沉重的鹅卵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碎瓷片的背部!

“咚!”

瓷片被砸得深深嵌入竹缝!竹竿的裂缝被硬生生撑开了一丝!

“咚!”“咚!”“咚!”

沉重的敲击声在死寂的荒原上回荡!每一次砸落,都伴随着竹纤维撕裂的“噼啪”声和她自己压抑不住的痛哼!碎瓷片在巨大的冲击下不断碎裂,锋利的碎片溅射开来,在她枯槁的脸上和手臂上划开道道新鲜的血口!鲜血混着汗水滴落在青黄的竹竿上!

终于!在换了三块碎瓷片,虎口震裂、双臂几乎失去知觉后,那道裂缝被硬生生撑开了一寸多宽!

她喘息着,丢开鹅卵石和碎裂的瓷片。伸出那双早已不成样子、指甲翻卷破裂、布满新旧伤口和脓血的鬼爪般的手,死死抠住裂缝的两边!

“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她撕裂的喉咙里挤出!腰背绷紧如弓,全身的肌肉爆发出最后的蛮力!双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地颤抖、痉挛!溃烂的伤口被撕裂,脓血如同小溪般涌出,瞬间染红了青黄的竹竿!

僵持!角力!竹竿在她蛮力的撕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啵!”

一声沉闷的、如同巨木断裂的声响!坚韧的竹竿终于被她硬生生从裂缝处撕开!裂成两半!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她猛地向后一仰,重重摔倒在滚烫的碎瓷地上!尖锐的瓷片刺破单薄的衣衫,在背上划开火辣辣的伤口!但她顾不上!只是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地上那根被暴力撕开的竹子!

接下来是更精细、也更残酷的工序——分篾。将撕开的竹片,用碎瓷片一层层刮削、剥离,变成薄而均匀的篾片。

她挣扎着坐起,抓起一块边缘相对锋利的碎瓷片。左手(溃烂稍轻)死死按住一片撕裂的竹片,右手(被刺穿、溃烂更重)死死攥着碎瓷片,将锋利的瓷片边缘,狠狠地压在竹片青黄的表面上!

用力!刮削!

“嗤啦——!”

锋利的瓷片刮过坚韧的竹纤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竹屑如同细小的雪花般纷飞!同时,瓷片边缘那些肉眼难辨的细小锯齿和倒刺,如同无数根淬毒的钢针,狠狠地刮擦、刺入她紧握瓷片的、溃烂流脓的右手掌心!

“呃!” 剧痛让她浑身一颤!右手下意识地一松,瓷片差点脱手!脓血瞬间浸透了缠裹的破布!

不能停!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浓重的血腥味!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光芒!再次攥紧瓷片,更加用力地刮削!

刮!用力刮!瓷片在坚韧的竹片上反复刮擦,每一次都带起细小的竹屑,也带下她掌心溃烂伤口处糜烂的皮肉和脓血!青黄的竹片表面迅速被刮出一道道深色的痕迹,那是她的血渍在渗透!

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她的右手因为剧痛和用力过度而剧烈地颤抖、痉挛!视线被汗水、泪水和剧痛模糊,一片晃动的猩红!但她不管!只是死死盯着那片正在被刮薄的竹片!仿佛那是通往生路的唯一阶梯!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片勉强算是篾片的、带着毛刺和血渍的、厚薄不均的青黄竹片被她硬生生刮下来时,她的右手掌心几乎已经麻木,只剩下一种灼烧般的钝痛和不断涌出的温热液体。

这只是开始。她需要无数片这样的篾片。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与竹子和自身血肉的拉锯战。

破窑前堆满了劈开的竹片。李青禾如同被钉在刑架上的囚徒,日夜跪坐在滚烫的碎瓷地上,重复着刮削的动作。

刮!刮!刮!

碎瓷片在她溃烂流脓的手中反复刮擦着坚韧的竹片!竹屑纷飞,混合着她掌心伤口被撕裂带出的新鲜血肉和脓液!剧痛如同潮水般一**冲击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右手早已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种机械的、麻木的刮削动作。左手也被竹片的毛刺和碎瓷的锋利边缘割得鲜血淋漓!

窑洞前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竹子的青涩气和伤口脓血的腥气。地上散落着厚薄不均、带着毛刺和血渍的篾片,如同她剥落的皮肉。

终于,当一小堆勉强可用的篾片堆在面前时,李青禾的双手早已不成样子。缠裹的破布被脓血和竹屑彻底染成深褐色,紧紧黏在糜烂的皮肉上。每一次微弱的移动,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

她需要编筐。编一个能证明价值、能换东西的筐。

她挣扎着坐直身体。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堆染血的篾片。脑子里艰难地回想着多年前粮行伙计修补箩筐时那模糊的经纬交织的画面。

拿起几根相对长直的篾片作为“经”(竖条),笨拙地交叉叠放。再用相对柔软的篾片作为“纬”(横条),试图从“经”篾的缝隙中穿过、缠绕。

动作笨拙而艰难。溃烂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篾片又硬又滑,边缘的毛刺如同无数根细小的毒针,反复刮擦、刺入她手上的伤口!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编好的部分歪歪扭扭,松松垮垮,稍一用力就散架!

一次!两次!无数次失败!散落的篾片如同嘲笑她的无能!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更浓的血腥味。不行!必须成!她发狠般抓起篾片,不再追求精细,只求缠紧!勒死!

她将“纬”篾死死勒过“经”篾的交叉点!用溃烂的手指死死捏住篾片两端,不顾毛刺深深扎入皮肉!然后用牙齿死死咬住篾片的一端,用头颈的力量向后狠狠拉扯!口腔内壁被坚韧的篾片边缘勒破,渗出血丝!

勒紧!打死结!

她像一头濒死的野兽,用牙齿、用溃烂的手、用全身的力气,与这些桀骜的篾片搏斗着!鲜血不断从手上和嘴角滴落,染红了青黄的篾片,也染红了正在成型的筐体!

不知熬过了多少剧痛和失败的轮回,一个极其丑陋、歪歪扭扭、却异常结实的、深褐色(被血渍浸透)的、勉强能称为筐的东西,终于如同怪物般诞生在她染血的膝前!

筐体粗糙,篾片厚薄不均,毛刺林立,经纬交织处被她的血渍反复浸染、凝固,呈现出一种深褐近黑的颜色,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和竹子的生涩气。但它异常牢固!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拉扯,篾片深深勒入溃烂的掌心,剧痛钻心,筐体却纹丝不动!

成了!她瘫倒在地,看着这个用血泪和剧痛浇灌出的怪物,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的虚脱。

就在这时,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在窑洞外响起。是周娘子。她挎着空竹篮,显然又去赶集回来。目光再次被窑洞内吸引,但这次,她的视线牢牢钉在了李青禾膝前那个深褐色、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歪斜却异常结实的竹筐上!

周娘子脸上的神色瞬间变了。闲聊的随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商贩特有的、如同鹰隼般的锐利审视!她几步走到窑洞口,不顾里面弥漫的血腥和恶臭,目光如电,死死盯着那个竹筐。

她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蹲下身。伸出保养得还算不错、指甲修剪整齐的手,极其精准地捏住了筐体侧壁一处“经纬”交织最密集、被血渍浸染最深的地方!两根手指用力,捏了捏,又极其专业地、用指甲沿着篾片编织的缝隙,细细地划了一下,感受着篾片勒紧的力度和缝隙的紧密程度。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讶和一种难以置信的审视!这篾工粗陋得令人发指!毛刺都没削干净!厚薄不均!但……这经纬交织的股数……这勒紧的力度……这缝隙的致密程度……

“**八股经纬?**” 周娘子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行家才有的、近乎冷酷的精准判断。她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毫无遮掩地落在了李青禾那张枯槁绝望、沾满血污炭灰的脸上,又扫过她那双缠裹着深褐色破布、依旧在渗着污浊液体的、如同鬼爪般的手。

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困惑和震动,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属于交易的、不容置疑的评估。

周娘子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再次落回那个深褐色的、散发着血腥气的竹筐上,声音清晰地、带着一种市井商贩特有的、不容还价的干脆,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订十只。**”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李青禾枯槁绝望的脸,又补充了一句,如同在陈述一件与情感无关的、冰冷的货物交换条款:

“**周周换盐。一只筐,换一筒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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