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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其他 > 被休后,她守着破院种田求生 > 第58章 初获鳞鲜

破窑死寂。冰冷的羊皮袄裹着李青禾湿透、僵硬的枯槁身体,如同裹着一块刚从冰河里捞出的朽木。羊皮袄粗糙的皮毛紧贴着单薄的破衣,那股混杂着汗味、烟草味和浓重体味的残存暖意,如同风中残烛,在刺骨的寒冷中艰难地摇曳,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寒。腹腔深处,那团来自南瓜籽的冰冷钝痛,在冰水的极致刺激下,如同被点燃的炭火,灼烧着早已千疮百孔的胃壁。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咳嗽都喷出带着血丝的、冰寒刺骨的黏液。

冷……灭顶的冷……

痛……永无止境的痛……

可她的怀里,却死死抱着两尾沉甸甸的、犹自带着冰河水腥气的银鱼!冰冷的鱼身紧贴着她枯槁的胸膛,滑腻的鱼鳞摩擦着溃烂流脓的右肩伤口,带来一阵阵锐痛和麻木。鱼鳃微弱的翕动透过羊皮袄传来,如同垂死的脉搏,敲打着她的肋骨。

鱼……

给小树的……荤腥……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磷火,微弱却固执地闪烁着,支撑着她残存的一丝意识。她枯槁的手指痉挛般地收紧,指甲深深陷入冰冷滑腻的鱼鳞缝隙里,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角落里,小树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因为寒冷和巨大的不安而剧烈地瑟缩。当看到阿姐裹着陌生的、散发着浓烈气味的羊皮袄,浑身湿透、如同水鬼般挪进来时,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阿姐怀里那两尾在昏沉光线下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犹自弹动的活鱼时,所有的恐惧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

“鱼……鱼!”小树的声音带着梦呓般的颤抖,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从草堆里弹了起来!他冲到李青禾面前,冰凉的小手颤抖着伸向那冰冷的鱼身,却又不敢触碰,只是死死盯着,眼睛里爆发出饿狼般的绿光!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瞬间在寒冷的空气中冻结成冰线!

“阿……阿姐……鱼!是鱼!”他语无伦次,声音因为巨大的激动而变得尖利。

李青禾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被彻底冻透后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她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失焦地望着怀里那两尾冰冷的银鱼。张伯那沙哑干涩、字字如金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她冻僵的脑海里反复炸响:

**藤……编网……**

**下饵……沉底……等……收……**

藤!

河滩地边缘的灌木丛里!那些如同蟒蛇般虬结、在寒风中僵硬的……老藤!

活下去!给小树鱼汤!给土地……鱼骨!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被点亮的、近乎狂热的决绝,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剧痛和寒冷!她枯槁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不顾腹腔深处那烧红的烙铁般的灼痛,不顾溃烂的右肩伤口被鱼鳞摩擦带来的撕裂感!她极其粗暴地将怀里那两尾冰冷的鱼塞进小树颤抖的、冰凉的小手里!

“看……看好……” 嘶哑破碎的气音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

然后,她不再看小树。佝偻的脊背在昏沉的光线下弯成一道更加绝望却也更加决绝的弧线。一步!一挪!再次踏入了窑洞外那呜咽的寒风中!

目标:河滩地!老藤!

寒风如刀,瞬间割透湿透的衣衫和羊皮袄,如同无数把冰锥狠狠扎进枯槁的皮肉!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腹中的灼痛和肩头的溃烂在寒风刺激下,如同被反复撕扯!冷汗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冻僵的麻木。

挪到河滩地边缘。目光如同最饥饿的秃鹫,在稀疏的、覆盖着薄雪的灌木丛中搜寻。最终,锁定了几根手腕粗细、表皮灰黑、如同蟒蛇般虬结盘绕在枯树桩上的……老藤!

砍!

用那把豁了口、刃缘如同锯齿般参差不齐的旧镰刀!

她佝偻着背,伸出那只溃烂流脓、深可见骨的右手,不顾掌心糜烂创口传来的剧痛,死死抠住镰刀那冰冷粗糙的木柄!腰背弓起,肩膀耸动,溃烂的右肩如同被撕裂!每一次举起镰刀都耗尽全身力气,每一次劈砍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颤抖和眼前阵阵发黑!

“嚓!”

“嚓!”

“嚓——!”

沉闷而艰涩的劈砍声,在死寂的河滩地上空回荡!豁口的镰刀刃缘如同钝锯,艰难地啃噬着老藤坚韧的表皮和木质!木屑和坚硬的藤皮碎末飞溅!巨大的反震力顺着镰刀柄传遍她枯槁的身体,震得她双臂发麻,虎口崩裂的伤口再次涌出鲜血,瞬间在寒冷的刀柄上凝结成暗红的冰壳!

不知劈砍了多少下!汗水(或许是冷汗)早已在寒风中冻结成冰,混着肩头渗出的脓血,在她枯槁的后背糊成一片僵硬的铠甲!腹腔深处的剧痛已经麻木,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虚脱和一种机械般的执念!

终于!一根手腕粗细、丈余长的老藤,被她极其艰难地从根部斩断!

拖拽!用力!

枯槁的身体佝偻着,如同拖拽巨蟒的蚂蚁!溃烂的右手根本无法用力,只能依靠左手和身体的重量!粗糙的藤皮摩擦着她溃烂的掌心,带来一阵阵钻心的锐痛!腰背的旧伤爆发出撕裂般的呻吟!

一步!一挪!将沉重的老藤拖回破窑。

窑洞内,小树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灶台边,怀里死死抱着那两尾已经不再弹动、身体僵硬的银鱼。他小小的脸蛋冻得青紫,嘴唇乌黑,牙齿因为寒冷而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怀里的鱼,充满了巨大的渴望和一种超越饥饿的虔诚。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瘫倒在冰冷的碎瓷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她不再看小树。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根灰黑虬结、如同死蛇般的老藤。

编网!

像张伯做的手势那样!编成网!

她挣扎着爬起。伸出那只溃烂稍轻、却同样布满冻疮裂口的左手,颤抖着,抓住老藤坚硬冰冷的根部。溃烂流脓的右手,极其艰难地、用那深可见骨、指甲翻卷破裂的食指,不顾伤口传来的剧痛,死死抠住老藤粗糙的表皮!

撕扯!剥离!

用指甲!用指骨!用掌心的烂肉!

坚韧的藤皮如同铁甲!锋利的边缘如同刀刃!指尖瞬间被割破,冻疮裂口崩开,鲜血混着藤皮碎屑渗出!剧痛让她浑身痉挛!但她不管!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被逼出来的、近乎神圣的专注!她腰背弓起,肩膀耸动,如同在与整座大山角力!每一次发力,腰背的旧伤都爆发出撕裂般的锐痛!

终于!坚韧的藤皮被一点点剥离!露出了里面相对柔韧、如同筋腱般的藤芯!

抽芯!用力抽!

枯槁的手指死死抠住藤芯的末端,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向后拖拽!腰背弓成一道更加绝望的弧线!溃烂的右肩如同被反复撕裂!

“嗤啦——!”

一声沉闷的撕裂声!长长的、灰白色的藤芯被彻底抽出!

一根!又一根!

如同剥取大地的筋骨!

当几根丈余长的、相对柔韧的藤芯被堆放在冰冷的碎瓷地上时,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如同被彻底抽干。她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双手因为长时间紧握和用力而痉挛不止,指尖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混着剥离藤皮留下的黑绿色汁液,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血腥和草木清苦的气息。

编织!

像张伯手势那样!五指张开,收拢!

她伸出那只溃烂稍轻的左手,颤抖着捻起一根藤芯的一端。溃烂流脓的右手,极其笨拙地、用那深可见骨的食指和勉强能动的拇指,极其艰难地捻住藤芯的另一端。

交叉!缠绕!

动作笨拙、僵硬、带着一种病态的专注。溃烂的右手根本无法精确控制,每一次交叉缠绕都歪歪扭扭,每一次用力都牵动着伤口剧烈的抽搐!藤芯柔韧却带着毛刺,不断刮擦着她溃烂的指腹和掌心的创口!鲜血混着藤汁,不断浸染着灰白色的藤芯!

编!用力编!

腰背弓起,肩膀耸动!腹腔深处的灼痛再次化为尖锐的冰锥!溃烂的右肩如同被反复撕裂!汗水混着脓血,在她枯槁的脸上肆意流淌!

一个极其简陋、歪歪扭扭、网眼大小不一、如同孩童胡乱打结般的藤网雏形,在她溃烂的双手间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成型了!

当最后一根藤芯被勉强收拢打结,一个勉强能兜住东西、却丑陋不堪的藤网终于完成时,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她不再试图修饰,只是极其艰难地、将这凝聚着血泪和剧痛的藤网,极其珍重地收拢在怀里。如同捧着一个刚刚降生、却注定要投入残酷战场的婴儿。

冰河。

再次挪入呜咽的寒风。

怀抱着丑陋的藤网,如同抱着最后的武器。

挪到那个兀自冒着森森寒气的冰窟窿边。浑浊的河水在冰层下幽暗地涌动。

她佝偻着背,极其艰难地蹲下。伸出那只溃烂稍轻的左手,颤抖着,将藤网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沉入那幽暗冰冷的河水深处!冰冷的河水瞬间吞噬了藤网,也吞噬了她枯槁的手指!刺骨的冰寒如同烧红的钢针再次刺穿!冻疮裂口崩开!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沉底!像张伯说的!

她咬着牙,忍受着指尖传来的灭顶剧痛,继续将藤网向下沉去!直到感觉藤网触碰到河底滑腻的淤泥!

然后,她极其艰难地从怀里摸索着。最终,摸索出几块……之前啃剩下的、早已冻得如同石块般坚硬的、带着浓重苦涩草根气息的蔓菁根碎块。她将这些冰冷的、散发着**气息的碎块,极其小心地、塞进了藤网那歪歪扭扭的网眼深处。

下饵……沉底……等……

张伯的话如同咒语,在她冻僵的脑海里回响。

她枯槁的手指死死攥住连接藤网的、那根剥下来的坚韧藤皮搓成的粗绳。然后,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佝偻着背,蜷缩在冰冷的冰窟窿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浑浊幽暗的水面,一动不动。

时间在刺骨的寒冷和死寂中流逝。

寒风呜咽。

腹中的灼痛和指尖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

意识在冰寒和剧痛中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半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攥在手中的藤绳,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一下!

一股清晰的、带着挣扎力道的拖拽感,顺着藤绳猛地传来!

有东西!进网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瞬间贯穿全身!李青禾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颤!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死攥住藤绳!腰背弓起,肩膀耸动,溃烂的伤口再次被撕裂!脓血渗出!

收!用力收!

像张伯手势那样!收拢口袋!

“哗啦——!!!”

浑浊的水花溅起!

一个沉甸甸的、疯狂扭动的藤网,被她极其艰难地、从幽暗冰冷的河水中拖拽了出来!

网里!赫然兜着三四尾大小不一的银白色河鱼!还有几只张牙舞爪、拼命挣扎的河虾!它们在藤网里疯狂地弹跳、冲撞,银鳞和青黑色的虾壳在惨淡的天光下闪烁着生命的光泽!

成了!藤网!成了!

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瞬间将她淹没!她瘫倒在冰冷的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寒的刺痛。可胸腔里那团被点亮的野火,却从未如此炽热!怀里的藤网沉甸甸的,那疯狂的挣扎触感,如同最真实的生命礼赞!

破窑。

冰冷的灶膛里,微弱的火苗艰难地舔舐着冰冷的锅底。

锅里,浑浊的河水翻滚着。几尾银白色的河鱼和几只青黑色的河虾,在滚水中沉浮。鱼虾早已不再挣扎,身体在高温下迅速变白、卷曲。一股极其微弱的、混合着河腥气和蛋白质被加热后独特香气的味道,极其艰难地从滚水中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着窑洞里浓重的霉腐、脓血和草根苦涩的气息。

小树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灶膛口,枯黄的小脸被微弱的火光映得忽明忽暗。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却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锅里翻滚的鱼虾!每一次水花的翻涌,都让他小小的身体跟着剧烈地颤抖一下!口水如同小溪般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滴落在冰冷的碎瓷地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嗒嗒”声。喉咙里发出如同幼兽般的、压抑的“咕噜”声。

饿!

巨大的、几乎要吞噬理智的饥饿感,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那锅里翻滚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白色肉块,是比梦中仙果更诱人的存在!他小小的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地面,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灰,身体因为极度的渴望和克制而剧烈地颤抖着!

李青禾佝偻着背,枯槁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像,沉默地守在冰冷的灶台边。溃烂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伤口在鱼腥和蒸汽的熏蒸下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布满血丝的眼睛失焦地望着锅里翻滚的鱼汤,那微弱的香气钻入鼻腔,却无法在她早已被灼痛和麻木占据的胃袋里激起任何涟漪。腹腔深处那团冰冷的灼痛依旧顽固地存在着,如同背景里永不停歇的丧钟。

终于,锅里的水不再剧烈翻滚,只剩下微弱的“咕嘟”声。鱼虾的肉彻底变白、松散,沉在锅底。浑浊的汤水表面漂浮着零星的油花和细碎的鱼鳞。

汤……成了。

李青禾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掀开沉重的锅盖。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河腥气和熟肉香气的蒸汽扑面而来。她伸出那只溃烂稍轻、却同样布满冻疮裂口的左手,颤抖着,极其小心地、用豁了口的粗陶碗,舀起小半碗浑浊滚烫的鱼汤。汤水里沉浮着几块白色的鱼肉和一只虾壳。

她不再犹豫。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被逼出来的、冰冷的麻木。她极其缓慢地、将滚烫的碗沿凑到小树那冻得青紫、布满渴望的小脸前。

小树猛地抬起头!那双如同燃烧炭火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粗陶碗里那几块白色的鱼肉!小小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激动而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伸出两只冰凉、沾满泥灰的小手,颤抖着,如同捧住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滚烫的碗!

碗很烫!灼热的温度瞬间刺痛了他冻僵的手指!可他不管!只是更加用力地、死死地捧住!仿佛生怕这碗里的东西会飞走!

他不再看阿姐。小小的脑袋猛地埋了下去!干裂起皮、布满冻疮的嘴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贪婪,狠狠地凑到了滚烫的碗沿!

吸溜!

滚烫、浑浊、带着浓重河腥气和微咸滋味的鱼汤,混合着一小块滑嫩的鱼肉,被他猛地吸入口中!

烫!

如同烧红的铁汁瞬间烫过早已被草根刮伤的喉咙和口腔内壁!剧痛让他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可那滚烫的汤水滑过食道,落入如同冰窟般空瘪的胃袋时,带来的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混合着鱼肉那从未体验过的、带着奇异鲜香的滑嫩触感……

“呜……”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幼猫般的呜咽,猛地从小树剧烈颤抖的胸腔深处挤了出来!那不是痛苦的呻吟,而是……一种被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和幸福感瞬间击穿的……本能反应!

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破了小树枯黄的眼眶,汹涌而出!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混合着嘴角淌下的、还带着鱼腥味的汤汁,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滚落进他死死捧着的粗陶碗里!

他不再吸溜。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肩膀耸动,压抑的呜咽声在死寂的窑洞里微弱地回荡。他死死地埋着头,枯黄的小脸紧贴着滚烫的碗壁,任由滚烫的泪水混着鱼汤,一滴一滴……砸落在碗里浑浊的汤水中。

“嗒…嗒嗒……”

泪珠落汤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得如同鼓点,敲打在冰冷的碎瓷地上,也敲打在李青禾早已冻结成冰的心湖上。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深陷的眼窝里,那麻木的冰层仿佛被这滚烫的泪珠狠狠烫穿!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巨大酸涩的悸动,极其艰难地……在她枯槁的胸腔深处漾开。

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扭动僵硬的脖颈。布满血丝的目光失焦地落在小树那剧烈颤抖、紧贴着滚烫汤碗的小小背影上。落在那些疯狂滚落、砸入汤碗的滚烫泪珠上。

活下去……

值了……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漾开微弱的涟漪。她不再看小树。枯槁的手指颤抖着,再次伸向那口冰冷的铁锅。极其缓慢地、极其小心地、用豁了口的粗陶碗,再次舀起小半碗浑浊的鱼汤。这一次,汤水里沉浮的鱼肉和虾壳更多了些。

她极其缓慢地、将滚烫的碗沿凑到自己干裂起皮、布满烫伤疤痕和水泡的嘴边。

吹气。极其微弱。

然后,啜饮。

滚烫、浑浊、带着浓重河腥气和微咸滋味的鱼汤,如同烧红的铁汁,狠狠烫过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口腔和食道!带来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般的灼痛!鱼汤的腥气混合着微咸的味道,如同无数把钝刀,狠狠刮擦着她的喉咙!剧痛让她浑身剧烈地痉挛!早已干涸的眼眶,此刻却如同被这滚烫的汤汁狠狠灼烫,一阵剧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

她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入干裂起皮的唇肉里,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强迫自己将口中那团滚烫腥咸的混合物,连同那灭顶的灼痛和鼻腔深处汹涌的酸涩,一起……狠狠地……咽了下去!

冰冷的食道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灼过!

空瘪的胃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滚烫刺激而猛烈地抽搐、绞痛!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哼从她喉咙里挤出!枯槁的身体猛地蜷缩!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破衣!

可那滚烫的汤汁落入胃袋深处,带来的那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第二根火柴。

她梗着脖子,枯槁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深陷的眼窝里一片赤红。口腔和食道里那灭顶的灼痛依旧清晰,胃袋里的绞痛如同冰火交织的地狱。可她的喉咙里,却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滚动着。

咽下去了。

连同那滔天的苦难……和此刻滚烫的……希望。

夜,深沉。

河滩地上,那片被麻水污秽覆盖过、又顽强爆发生机的菠菜畦旁。

李青禾佝偻着背,枯槁的身影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游荡的孤魂。溃烂的右手无力地垂着。左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冰冷、坚硬、带着浓重鱼腥气的……鱼头、鱼刺和虾壳的残骸。那是小树和她强忍着灼痛和胃袋的疯狂抗议,从鱼汤里极其珍重地剔出来的“宝物”。

肥……

王婶写下的歪歪扭扭的“粪”字,如同烙印般烫在她的脑海。

《要术》残卷上那简陋的墨线图——田垄,粪堆。

张伯沙哑的指点——藤网,沉底,等,收。

鱼骨……也是肥!

埋进土里!给土地……吃!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被点亮的、近乎神圣的笃定,支撑着她残破的身体。她挪到菠菜畦边。蹲下身。伸出那只溃烂稍轻、却同样布满冻疮裂口的左手,颤抖着,在冰冷坚硬的田垄边缘,用指甲、用指骨、用掌心的烂肉,极其艰难地……抠挖着!

戳坑!用力戳!

指尖的皮肉与冰冷坚硬的土块剧烈摩擦,溃烂的伤口被挤压,脓血混着泥浆渗出!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不管!只是更加用力地戳挖!腰背弓起,肩膀耸动,如同在与整座大山角力!

一个浅浅的、浸着脓血的泥穴。

她极其珍重地、将手中那把冰冷、坚硬、带着浓重鱼腥气的鱼骨鱼刺残骸,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放骨。

再戳坑!再放骨!

戳坑。放骨。

戳坑。放骨……

她的动作笨拙、缓慢、带着一种病态的虔诚。每一次戳下指尖,都伴随着皮开肉绽的痛楚和指甲崩裂的脆响!折断的指甲刺进皮肉里,带来更深的刺痛!脓血混着黑色的冻泥,不断从指尖涌出!但她不管!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被逼出来的、近乎神圣的专注!她只是重复着这个动作,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进行一场用血泪和生命残渣浇灌土地的……神秘仪式。

当最后一根鱼刺被深埋,李青禾瘫倒在冰冷的泥浆里,剧烈地喘息着。指尖传来的剧痛和指尖残留的鱼骨微末气息,混合成一种奇特的、带着血腥和腥咸的生机感。

惨白的月光下。

枯槁如鬼的身影蜷缩在冰冷的田埂上。

溃烂流脓的右手摊在泥浆里。

面前,那片沉默的菠菜畦边缘,新翻的、浸染着脓血和鱼腥的泥土下,埋藏着来自冰河深处的、生命的残骸与……微弱的希望。

寒风呜咽着掠过。

冻土深处,仿佛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来自大地深处的……满足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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