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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其他 > 被休后,她守着破院种田求生 > 第48章 盐袋沉腰

周娘子那“二十文!现钱!足秤!”的承诺,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市井烟火气的灼热,狠狠烫在李青禾冻僵麻木的神经上。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

割!

那个用尽全身骨头嘶吼出的字眼,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孤注一掷的决绝,砸在寂静的河滩地上,也砸碎了她心头最后一丝犹豫。

周娘子脸上精明和煦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化作更强烈的兴奋。她猛地一拍手:“好!爽快!”转身朝着骡车方向脆声吩咐:“柱子!拿秤!拿篓子!快!”一个身材敦实、面相憨厚的年轻伙计应声跳下车,手脚麻利地搬下一杆擦拭得锃亮的铜杆大秤和一个崭新的、编得密实的竹篾大筐。

李青禾不再看任何人。布满血丝的眼睛只死死钉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碧绿上。那是她和弟弟的命,是她熬过寒冬、顶开冻土、用血泪浇灌出的唯一生机,如今却要亲手割下,换成冰冷的铜钱。一股巨大的悲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窒息。她佝偻着背,极其缓慢地挪到洼地边缘。放下那把刻着“活”字的锄头,如同放下最后的武器。

她伸出那只溃烂稍轻、却依旧布满冻疮裂口的左手。指尖因为寒冷和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颤抖着。她俯下身,佝偻的脊背弯成一道绝望的弧线。布满血污冻疮、干裂起皮的嘴唇紧紧抿着。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和巨大的不舍,触碰到了最边缘一株肥厚深碧的菠菜叶片。

冰凉。柔韧。带着生命饱满的弹性。

割下去……就是断了生机……

她枯槁的脸上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水光,却被她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逼了回去!喉头涌上浓重的腥甜!她不再犹豫!左手猛地攥住那株菠菜靠近根部的茎秆!用力一扯!

“嗤啦——”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刺耳的断裂声!

翠绿的茎秆应声而断!饱满的叶片带着晶莹的露珠,脱离了赖以生存的根系!一股极其微弱的、植物特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第一棵。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她死死攥着那棵断茎的菠菜,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的死色。巨大的不舍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脏。

“妹子,利索点!日头不等人!”周娘子清亮的声音带着一丝催促,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她带来的伙计柱子已经提着大筐走了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催促。

李青禾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一闭!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被逼出来的、冰冷的决绝!她不再看手中的菜,不再看脚下的土。左手如同上了发条的机械,极其迅速、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精准,探向下一株!攥住!用力一扯!

“嗤啦!”

又一棵!

“嗤啦!嗤啦!嗤啦——!”

断裂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快!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李青禾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她枯槁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剧烈颤抖着,每一次弯腰都牵动着腰背撕裂般的剧痛!溃烂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伤口在寒风中不断抽搐,散发出淡淡的腐臭。汗水(或许是冷汗)如同小溪般从她额头滚落,混着泪水和泥污,在她枯槁的脸上冲出道道浑浊的沟壑。

柱子沉默地跟在旁边,将李青禾扯下的菠菜极其小心地、一棵棵整齐地码放进崭新的大竹筐里。翠绿的叶片迅速填满了筐底,一层层堆叠上去,如同堆叠起一座用生命换取的、碧绿的祭坛。

割!割!割!

李青禾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麻木。她不再感受叶片的柔韧,不再闻那清冽的气息。她只是不停地弯腰、攥紧、扯断!仿佛要将这无边的绝望、这刻骨的屈辱、这沉重的生存,全部发泄在这片曾给予她希望的绿色上!

洼地里的碧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减。一片片裸露的、带着断茎茬口的泥浆地显露出来,如同被剥去皮肤的血肉,在惨淡的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和荒凉。那最早破土、叶片最为肥厚深碧的两三株菠菜,被李青禾留到了最后。当她枯槁的手指终于触碰到其中一株时,动作还是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指尖传来的生命触感如此清晰。这是熬过寒冬、顶开冻土、最先给予她希望的火种……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翠玉般的叶片,巨大的不舍和一种近乎背叛的愧疚瞬间攫住了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妹子?”周娘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时辰不早了,城里还等着菜下锅呢。”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颤!她不再犹豫!左手猛地攥住那肥厚的茎秆!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一扯!

“嗤啦——!”

最后几株倔强的碧绿,带着晶莹的露珠和泥土的气息,离开了这片浸透血泪的土地。

整片洼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泥浆和零星的断茎残茬。浓烈的、象征着生机的碧绿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种被彻底掠夺后的、深入骨髓的荒凉和死寂。

柱子将最后几棵菠菜小心地码放进筐顶。硕大的竹筐被塞得满满当当,翠绿的叶片如同碧玉般在晨光下闪烁,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清冽的气息。

“好!”周娘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快步走到大秤旁,亲自将秤砣挂好,声音清亮,“来!过秤!足斤足两,童叟无欺!”

沉重的铜杆大秤被两个伙计吃力地抬起。秤砣在秤杆上滑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颤巍巍的秤杆上。

“嘿!足足八十三斤半!”周娘子报出数字,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高亢,如同在宣布一个了不起的胜利。她利落地从腰间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里掏出一串用麻绳穿好的铜钱,手指极其熟练地拨动着,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妹子你看好了!”周娘子将一大串沉甸甸、黄澄澄的铜钱递到李青禾面前,声音带着一种市井特有的豪爽,“按二十文一斤算,八十三斤半,该是一千六百七十文!我给你凑个整!一千七百文!拿好!”

沉甸甸!黄澄澄!

一千七百枚铜钱!用粗麻绳串成沉甸甸的好几挂!

那冰冷的金属触感,那沉甸甸的分量,那黄澄澄的光泽,带着一股浓烈的、属于“钱”的、令人眩晕的气息,瞬间冲垮了李青禾所有的感官!

她枯槁的、沾满泥土和菠菜汁液的左手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无法抬起。巨大的眩晕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一千七百文!她这辈子都没摸过这么多钱!这能买多少粮食?能换多少盐?能……能让她和小树……活下去多久?

她极其艰难地、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那只溃烂稍轻的左手,颤抖着,接过了那串沉甸甸的铜钱。冰冷的铜钱触碰到她温热的掌心,带来一种极其陌生又无比沉重的感觉。那重量,压得她枯槁的手臂猛地向下一沉!

“钱货两讫!妹子,以后有好菜,还送到我福顺酒楼来!周姐姐亏待不了你!”周娘子笑容满面地拍了拍李青禾的肩膀,动作麻利地指挥伙计将装满菠菜的大筐抬上骡车。青布骡车碾过河滩地的泥泞,带着那片浓烈的碧绿和清脆的铜钱余韵,迅速消失在村道的尽头。

河滩地重新陷入了死寂。只剩下李青禾一个人,枯槁的身影僵立在光秃秃的洼地边缘。左手死死攥着那串沉甸甸的铜钱,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的死色。右手无力地垂着,溃烂的伤口在寒风中麻木地抽搐。脚下,是那片被彻底掠夺后的、裸露着断茬的泥浆地。

巨大的悲怆、失落的空虚和一种被钱压得喘不过气的沉重感,如同三条冰冷的巨蟒,死死缠绕着她的脖颈。赢了钱……却输了那片唯一的绿意……

不知过了多久,当冰凉的铜钱几乎要被她的体温焐热时,腹中那早已被遗忘的饥饿巨兽,如同被这铜钱的气息唤醒,猛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冰冷的绞痛瞬间席卷了她空瘪的腹腔!紧接着,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对咸味的疯狂渴望!

盐!

小树那句“书院有炭火”的谎言带来的刺骨寒意,盐渍蔓菁根那咸涩发苦、刮擦喉咙的剧痛,还有破窑角落里那个早已空瘪的、散发着最后一点咸腥气的粗陶盐罐……所有关于盐的记忆和渴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

买盐!

必须买盐!没有盐,她和弟弟熬不过下一个冬天!没有盐,连那点苦涩的草根都无法下咽!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存本能般的急切,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悲怆和失落。她猛地攥紧手中的铜钱串,枯槁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再次剧烈颤抖起来!她不再看那片荒芜的洼地,一步一挪,拖着灌满泥浆的双腿,朝着荒村的方向,挪去。

村东头那间门脸不大的杂货铺,是荒村唯一能买到盐的地方。当李青禾枯槁如鬼、浑身散发着泥污、汗臭和淡淡腐臭气息的身影,抱着那把刻着“活”字的锄头,左手死死攥着沉甸甸的铜钱串,出现在杂货铺低矮的门槛外时,铺子里正嗑着瓜子的胖掌柜和几个闲聊的村妇瞬间安静下来。

无数道目光如同针尖般刺来。震惊、鄙夷、探究、贪婪……种种情绪在小小的铺子里无声地涌动。

“哟!这不是窑……李……李娘子吗?”胖掌柜放下瓜子,绿豆小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和不易察觉的算计,目光飞快地扫过李青禾手中那串沉甸甸的铜钱,“稀客啊!这是……发财了?”

李青禾充耳不闻。布满血丝的眼睛只死死盯着柜台后面那个半人高的粗陶大缸。缸口盖着厚重的木盖,缝隙里透出浓烈的、属于粗盐的咸涩气息。

“盐……”她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被逼出来的急切,“买盐……”

“盐?”胖掌柜绿豆眼一转,脸上堆起生意人惯有的笑容,“有有有!上好的粗海盐!粒大味足!李娘子要多少?”他故意提高了音量,让铺子里所有人都能听见。

李青禾枯槁的左手颤抖着,将那串沉甸甸的铜钱重重地放在油腻的柜台上,发出“哗啦”一声闷响!黄澄澄的铜钱瞬间吸引了所有贪婪的目光!

“整袋!”她嘶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戾,“要一整袋!”

“一整袋?!”胖掌柜倒吸一口凉气!铺子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一整袋粗盐!足有二十斤!那是村里殷实人家一年的用量!这烂窑婆子……真发了?!

“李娘子……这……”胖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绿豆眼里精光闪烁,“一整袋可不便宜……得……”他飞快地拨动着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得一千三百文!”

李青禾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没有任何犹豫,嘶声道:“买!”

胖掌柜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没再说话,转身费力地从大缸后面拖出一个鼓鼓囊囊、用粗糙厚实的麻布缝制的大盐袋。盐袋沉甸甸的,麻布表面凝结着一层白色的盐霜,散发着浓烈刺鼻的咸涩气息。

“喏!足秤的!二十斤整!”胖掌柜将沉重的盐袋费力地搬到柜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李青禾伸出那只溃烂稍轻的左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抓住盐袋粗糙的麻布一角。入手是难以想象的沉重!冰冷的触感和浓烈的咸涩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她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这沉重的盐袋拖下柜台,枯槁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剧烈地摇晃着,溃烂的右手下意识地想要帮忙,刚一触碰盐袋粗糙的表面,掌心糜烂的创口就被坚硬的盐粒狠狠摩擦,带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

“呃啊!”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啧啧……窑婆子背盐……也不怕压断了腰……”一个尖刻的妇人声音在角落里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李青禾充耳不闻。巨大的生存渴望压倒了所有的剧痛和屈辱。她咬紧牙关,下唇被咬出血珠!用那只相对完好的左手,不顾指骨几乎要被勒断的剧痛,死死抠住盐袋粗糙的麻布!同时弯下佝偻的腰背,将沉重的盐袋底部猛地扛起,狠狠甩到自己瘦骨嶙峋的右肩上!

“噗!”

沉重的盐袋如同冰冷的巨石,狠狠砸在她单薄枯槁的肩胛骨上!巨大的力量让她眼前一黑,双腿猛地一软,几乎跪倒在地!溃烂的右肩伤口被粗糙的麻布和坚硬的盐粒狠狠摩擦挤压,脓血瞬间渗出,染红了麻布表面!刺骨的剧痛如同万把钢针,狠狠扎进她的骨头和神经!浓烈的咸涩气息混合着伤口脓血的腐臭,瞬间涌入她的口鼻!

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咸涩的灼痛。枯槁的身体如同不堪重负的枯枝,在沉重的盐袋下剧烈地颤抖、弯曲!但她死死咬住牙关,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被逼出来的、近乎疯狂的执拗!

扛住!

必须扛住!这是她和弟弟的命!

她用左手死死抠住肩头的盐袋,溃烂的右手无力地垂着,指节因为剧痛而痉挛。佝偻的脊背被压得几乎与地面平行,如同背负着一座沉重的大山。她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挪出了杂货铺低矮的门槛,挪进了村道冰冷的阳光里。

村道上,早已聚集了不少被杂货铺动静引来的村民。男女老少,目光复杂,如同看一出荒诞的戏剧。

沉重的盐袋压弯了她的腰,粗糙的麻布边缘深深勒进她枯槁的肩胛骨和溃烂的皮肉里。每挪动一步,肩头的伤口就被坚硬的盐粒反复摩擦、刺入!脓血混着汗水,不断渗出,在粗糙的麻布上晕开暗红潮湿的印记。浓烈的咸涩气息混合着血腥和腐臭,在她周身弥漫。她枯槁的脸憋得青紫,额头上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混着泥污滚滚而下,每一次喘息都如同破败的风箱,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痛苦的嘶鸣。

“看呐……真背上了……”

“啧啧,卖菜换的盐?那菠菜真那么值钱?”

“窑婆子成卖菜娘了……世道真是变了……”

“背这么沉……也不怕压死在半道……”

“哼,一个被休的弃妇,靠着几棵烂菜叶子抖起来了……”

窃窃私语如同细密的毒针,从四面八方扎来。妇人们交头接耳,眼神鄙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孩童们跟在后面,好奇又带着懵懂的恶意,学着大人的腔调起哄:“弃妇!卖菜娘!背盐压断腰!”

“弃妇成卖菜娘了……”

这句话,如同淬了冰的毒针,带着妇人们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酸溜溜的嫉妒,狠狠地扎进李青禾早已千疮百孔的耳膜!也扎进了她背负着沉重盐袋、剧烈颤抖的灵魂深处!

巨大的屈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肩头那钻心刺骨的剧痛!她枯槁的身体猛地一僵!脚步一个趔趄,沉重的盐袋几乎将她彻底压垮!溃烂的右肩伤口被这剧烈的晃动狠狠撕扯,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重咸腥味的液体瞬间涌出,浸透了麻布,沿着她枯槁的脊背蜿蜒流下!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铁锈味!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里,瞬间涌上巨大的水光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冰冷的愤怒!但她没有停下!只是将佝偻的脊背挺直了那么一丝丝——尽管这微小的挺直,让肩头的剧痛瞬间加剧,几乎让她昏厥!

她不再看任何人。布满血污脓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执拗。她只是更加用力地、用左手死死抠住肩头那粗糙的、浸透了她脓血的麻布盐袋!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踩在尖锐的碎石和冻土上,留下一个混杂着血丝、脓污和沉重盐粒的深坑!每一步,那沉重的盐袋都如同冰冷的铡刀,狠狠切割着她溃烂的皮肉和枯槁的骨头!

村道漫长如同没有尽头的刑架。鄙夷的目光、恶毒的议论、孩童的哄笑,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她早已不堪重负的躯壳上。肩头的剧痛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压垮的沉重和深入骨髓的冰冷。腹中的饥饿被一种更深的、被掏空的虚脱感取代。汗水流进溃烂的伤口,带来一阵阵火烧火燎的、混合着咸涩的剧痛!

活下去。

为了这袋盐。

为了破窑里的小树。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如同黑暗中的最后一点星火。她佝偻着,背负着那座沉重的大山,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西坡荒原的方向挪去。身后,是荒村逐渐远去的喧嚣和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目光。

当她终于挪回破窑前那片熟悉的、布满碎瓷粉末的荒滩时,夕阳如同熔化的铜汁,将她的身影和肩上那座沉重的大山,拉得细长而扭曲,如同两个在泥泞中挣扎的、背负着巨大苦难的孤魂。

沉重的盐袋被她极其艰难地、如同卸下万钧重担般,从溃烂流血的肩头滑落,“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上!激起一片白色的盐尘!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瘫倒在盐袋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咸涩的灼痛。溃烂的右肩伤口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皮开肉绽,深可见骨,脓血混着白色的盐粒,在惨淡的夕照下,呈现出一种触目惊心的、令人心悸的暗红与惨白的交织!

破窑里,小树小小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小兽般扑了出来!当他看到瘫倒在地、肩头血肉模糊、身旁却放着那个硕大粗糙盐袋的阿姐时,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心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阿姐!”小树带着哭腔扑到李青禾身边,冰凉的小手颤抖着,却不敢触碰那可怕的伤口。

李青禾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溃烂稍轻的左手,极其轻柔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按在了小树冰凉的小手上。她布满血丝、被汗水泥污糊住的眼睛,失神地望着地上那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浓烈咸涩气息的粗糙麻袋,沾满泥污和血渍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满足感的弧度。

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气音,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在冰冷的荒滩上微弱地飘散:

“小树……我们有……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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