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辣媳 第177章 幸存的绿洲

蝗虫的主力军团，如同它们来时一样突兀，在疯狂掠夺了将近两个时辰后，终于带着饱食后的沉坠感，化作一片移动的、更加臃肿的暗黄云团，向着东南方向席卷而去，留下了一片死寂的、被彻底剃光的苍茫大地。

嗡嗡声渐渐远去，天空重新显露出来，阳光刺眼地照耀着满目疮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尘土味、植物汁液破碎的腥气、以及蝗虫留下的那种特有的、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赵家集。

但这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很快，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声和痛苦的嚎叫声便从四面八方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死寂。那是失去了一切希望的农人，在对着被啃噬一空的田地，发出的最后哀鸣。

赵德贵家的田地里，赵家的男丁们如同泥塑木雕般站着，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一片片只剩下整齐根茬的土地，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赵德贵本人瘫坐在田埂上，老泪纵横，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全完了…赵家…败了…”

类似的场景在每一户男户的田地上演。捶胸顿足者有之，嚎啕大哭者有之，麻木呆滞者亦有之。绝望如同瘟疫，迅速蔓延开来。

然而，在这片被绝望浸透的土地上，却有一处地方，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诡异的生机。

丰女村女户联盟的核心田产，那被一圈高大茂密、散发着浓郁艾草香的绿色屏障所环绕的十亩土地，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守护着，奇迹般地在这场浩劫中幸存了下来。

当王嫂子、张寡妇等人，怀着忐忑不安、甚至做好了最坏打算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拨开艾草丛，踏入自家田地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绿色！依旧是充满生机的绿色！

虽然不可避免地，田地的边缘地带，靠近艾草屏障的地方，有一些禾苗的叶片被啃食出了缺口，甚至有些植株被落下的蝗虫踩踏得有些歪斜。田地上空，也零星漂浮着一些蝗虫匆忙离去时脱落的残翅和细足。

但是！绝大部分的庄稼都完好无损！

荞麦依旧挺立着纤细的腰杆，叶片舒展；杂豆的藤蔓依旧缠绕着支架，挂着嫩荚；菜蔬的叶子虽然沾染了尘土，却依旧肥厚饱满！

损失是有的，但绝对“可控”！粗略估算，大约只有不到一成的庄稼受到了轻微的影响，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今年的收成，保住了！

“老天爷啊…”张寡妇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猛地蹲下身，用那双布满老茧和血口子的手，颤抖地抚摸着一株完好无损的粟苗，浑浊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泥土里，“保住了…真的保住了…”

“呜…”快嘴刘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哭出了声，但那是喜悦和后怕的泪水。其他女户们也纷纷反应过来，相互拥抱，又哭又笑，激动得难以自持。

王嫂子没有哭，她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混合着艾草的奇异香气和庄稼的清新气息，让她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缓缓落回了实处。她环视着这片劫后余生的绿色孤岛，目光最终投向了窑洞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担忧。

是赵小满！是她那近乎自残的预警，是她那匪夷所思的“虫灵幻影”指引，是她那不顾性命催生出的艾草屏障，还有那提前清除虫卵的果断决策，为她们保住了这最后的生机！

“快！”王嫂子迅速冷静下来，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力量，“检查每一寸地！把掉进来的蝗虫尸体和杂物都清理出去！被踩歪的苗扶正！缺口的地方，看看能不能补种点快熟的菜种！”

女户们立刻行动起来，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稀和巨大的干劲，开始精心打理她们的田地。与外面那片死寂和绝望相比，这里忙碌的身影和盎然的绿意，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宝贵。

孙巧儿拿出她的炭笔和木板，开始仔细地统计损失的具体情况，计算着保下来的收成大概能有多少，够全村人吃多久，脸上终于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丝轻松。

她们的庆幸和忙碌，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周围那些陷入绝望的男户眼中。

那一片刺目的绿色，那忙碌而充满希望的身影，像一根根尖锐的针，狠狠刺痛了他们已经被绝望吞噬的心。

最初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过后，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开始滋生、蔓延。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她们？ 那些女人，凭什么就能躲过这场天灾？ 那圈莫名其妙的艾草，难道真的能挡住蝗虫？ 还有之前那场大火…她们好像提前就知道地下有虫卵？

疑问、嫉妒、不甘、怨愤…种种负面情绪在绝望的土壤里疯狂发酵。

赵家一个年轻气盛的后生，看着自家颗粒无收的田地，又看看丰女村那边绿油油的景象，猛地将手里的锄头狠狠砸在地上，赤红着眼睛吼道：“凭什么！老天爷不长眼吗？！咱们的地都死绝了！她们的地怎么就没事？！”

这一声吼，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

顿时，无数道充满了负面情绪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那道艾草屏障和屏障后忙碌的女户们身上。

幸存下来的绿洲，在这一刻，仿佛成了绝望之海中最显眼的靶子。

王嫂子感受到了那些目光中的不善，她直起腰，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目光平静却坚定地回望过去，心中却悄然升起了一丝警惕。

保住收成的喜悦，似乎很快就要被新的、来自人的风雨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