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辣媳 第227章 谣言如刃

御花园中，那株凭空而生、恣意盛放的“青龙卧墨池”，如同一个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宣告，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以其不可思议的方式，席卷了宫廷的每一个角落。惊叹、敬畏、恐惧、猜疑……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暗流，在红墙黄瓦之下汹涌激荡。

然而，那株墨紫色的牡丹绽放得越是绚烂，越是反衬出长春宫内气氛的凝滞与冰冷。

高贵妃斜倚在暖榻上，听着秦宫女战战兢兢、却又不敢有丝毫隐瞒的禀报。当听到赵小满非但未被枯死的“珊瑚台”难倒，反而在其旁催生出一株更为名贵、开得更加繁盛的“青龙卧墨池”时，她手中那盏刚刚沏好的、价值千金的雨前龙井，被她猛地掼在了地上！

“啪嚓！”

精致的官窑瓷盏瞬间粉碎，滚烫的茶汤与茶叶四溅开来，吓得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齐刷刷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废物！一群废物！”高贵妃胸口剧烈起伏，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凤眸中燃烧着熊熊的妒火与杀意，“一株死花都搞不定！还让她……让她弄出那么个东西来！”她甚至不愿再提“青龙卧墨池”的名字，那对她而言是莫大的讽刺。

秦宫女以头触地，声音发颤：“娘娘息怒！奴婢……奴婢实在没想到，那赵小满竟……竟有如此诡谲手段！众目睽睽之下，奴婢……奴婢实在无法……”

“够了！”高贵妃厉声打断她，声音尖锐，“本宫不想听借口！”

她站起身，在殿内来回疾走，华丽的宫装裙裾曳地，发出急促的沙沙声，如同毒蛇游走。赵小满在御花园的表现，已经超出了“奇技淫巧”的范畴，那近乎于“造物”的手段，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和……一丝隐隐的不安。此女不除，日后必成大患！明面上的陷阱已然失效，甚至还助长了对方的声势，那就只能用更阴损、更难以防范的手段。

谣言，自古以来，便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尤其是针对一个身怀异术、又得皇帝破格重用的女子。

高贵妃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寒光。她看向跪伏在地的秦宫女，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柔媚，却带着刺骨的冰冷：

“既然她赵小满有如此‘神通’，那有些事，可就由不得别人不多想了。”

秦宫女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主子。

高贵妃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缓缓道：“你去，找几个嘴巴‘伶俐’、又‘忠心’的，把话给本宫放出去。就说……农桑女官赵小满，身怀妖异之术，非但能催生谷物，更能以异香魅影，蛊惑君心。陛下近日对她如此看重，破格封官，允其专折奏事，甚至不顾她身份低微、重伤濒死，仍让太医署倾力救治……这一切，难道不反常吗？”

她顿了顿，欣赏着秦宫女瞬间领悟、继而变得苍白的脸色，继续慢条斯理地编织着毒网：

“还有，她呈给陛下的那什么‘女户承田法’，简直是颠倒阴阳，悖逆人伦！此等荒谬绝伦之议，若非有妖人蛊惑，陛下英明神武，怎会予以考虑？此女所图非小，怕是不仅要乱我朝纲，更要……祸乱宫闱呢。”

“可是娘娘……”秦宫女声音发抖，“陛下他……”

“陛下自然是圣明的！”高贵妃打断她，语气笃定，“正因陛下圣明，才更易被此等妖术所蒙蔽！我等身为臣子，身为后宫妃嫔，岂能坐视君父被妖邪所惑？即便冒着触怒陛下的风险，也要将这隐患公之于众！让大家都看看，那赵小满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她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将散播谣言的举动，粉饰成了“忠君爱国”、“肃清宫闱”的义举。

“记住，”高贵妃俯身，盯着秦宫女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话要说得隐晦，要像是旁观者的‘担忧’和‘猜测’，要从那些低阶宫女、不得志的太监嘴里说出来，要让它如同春雨般，悄无声息地渗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明白吗？”

秦宫女浑身一颤，重重叩首：“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很快，一些看似无意、实则经过精心设计的流言蜚语，开始在后宫各个角落，如同瘟疫般悄然蔓延。

“哎，你听说了吗？太医署那位，可不是普通人……”

“可不是嘛，御花园的事都传遍了！那手段，啧啧，说是农技，谁信啊？”

“我听说啊，陛下近日批阅奏章到深夜，时常召人询问那位的病情呢……”

“何止啊！陛下为了她，连高国舅都斥责了！这里头要是没点缘故……”

“还有那‘女户承田’，简直是闻所未闻！定是有人吹了枕边风……”

“嘘！慎言！慎言！不过……说起来，那位虽然病着，但那日长春宫觐见，我远远瞧了一眼，那气韵，确实不像寻常村妇呢……”

这些话语，如同带着毒刺的藤蔓，缠绕着“妖术”、“蛊惑”、“君心”、“枕边风”、“祸乱宫闱”等关键词，虽未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指向的是谁。它们在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推动下，迅速从前宫蔓延到后宫，又从一些官员家眷的闲谈中，隐隐向宫外扩散。

“山野货铺”内，李青山很快便从一些前来采购、神情闪烁的仆役口中，捕捉到了这些恶意的风向。当他听到那些隐含“蛊惑君心”的污蔑时，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深知，这种针对女子清誉、尤其是牵扯到皇帝的谣言，其恶毒与杀伤力，远比直接的攻讦更加可怕！它能在无形中摧毁一个人的根基，甚至引发帝王的猜忌！

他立刻将这些消息，通过特殊渠道，传递回了太医署偏殿。

孙巧儿得知后，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更加细心地照料赵小满，将外界的风雨暂时隔绝。

而处于风暴中心、依旧深度昏迷的赵小满，对此仍一无所知。只是在某个瞬间，或许是感知到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恶意，她的眉头无意识地紧紧蹙起，左臂之下的墨黑印记，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被污秽之物缠绕的滞涩感。

谣言如刃，杀人无形。

高贵妃一计不成，再施毒计。这一次，她要将赵小满彻底钉在“妖女”、“祸水”的耻辱柱上，不仅要她的命，更要彻底败坏她的名声，让她即便活下来，也无立足之地！

这盘棋，从朝堂之争，已然演变成了更加凶险、更加肮脏的名誉绞杀。而昏迷中的赵小满，能否再次从这无声的刀光剑影中，挣扎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