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辣媳 第208章 御前生春

赵小满那番以垂死之躯发出的、直指人心的诘问，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金銮殿上许多虚伪的矫饰与顽固的偏见。整个大殿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唯有她微弱而艰难的喘息声，以及严正清等守旧派官员粗重却无言以对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交织。

龙椅之上，年轻的皇帝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先前审视与疑虑的冰层，似乎被这滚烫的诘问与那铁一般的数据灼开了一道裂缝。他看到了一个超越性别、超越身份的纯粹事实——此女所献之物，确确实实能活人无数，强固国本。什么“牝鸡司晨”，什么“妖法惑众”，在这沉甸甸的粮食面前，都显得如此迂腐可笑，甚至…有些可悲。

他目光扫过脸色铁青、哑口无言的严正清等人，又落回那个瘫软在侍女怀中、仿佛下一刻就要油尽灯枯的女子身上，心中已然有了决断。然而，身为帝王，他需要绝对的确定，需要亲眼见证那超越常理的力量，究竟是何等模样，是否真的…无害。

就在他准备开口，或许是要做出某种裁决时，御阶之下，那个本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身影，却再次动了。

赵小满在孙巧儿的搀扶下，用尽残存的力气，极其缓慢地，再次试图直起那如同折断芦苇般的脊梁。她的动作牵动了满殿的目光。鲜血从她干裂的嘴角不断溢出，孙巧儿用颤抖的手帕徒劳地擦拭着。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越过御阶，再次迎向皇帝，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陛下…心中…尚有疑虑…”

“空口…无凭…”

“民女…恳请…”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震碎，好半晌才勉强继续，“…恳请陛下…恩准…”

“…民女…愿当场…演示…”

当场演示！

这四个字，如同在刚刚平静些许的湖面再次投下巨石！

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这庄严肃穆、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金銮殿上？演示什么？演示那催生荆棘、培育良种的“妖法”吗？！

严正清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声音因惊怒而尖锐：“陛下！不可！万万不可！金銮殿乃社稷重地，岂容妖术亵渎！此女分明是狗急跳墙，欲以妖法迷惑圣听！”

“陛下三思！”

“妖术诡谲，恐伤圣体啊！”

反对之声再次响起。

程维景也面露担忧，他虽支持赵小满，但也觉得此举太过冒险。

皇帝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他紧紧盯着赵小满，仿佛要看穿她灵魂深处。“你要如何演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好奇。

赵小满气息奄奄，艰难地抬手，指向孙巧儿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最后一点“丰女一号”最纯净的原种，以及…几粒她一直带在身边、以自身力量温养过的普通麦种。

“…只需…一捧…殿前净土…”

“…几粒…寻常…麦种…”

“…一盏…清水…”

她的要求简单得令人意外。

皇帝沉默了片刻，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的决断：“准。”

旨意一下，无人再敢反对。很快，一名侍卫从殿外汉白玉栏杆下的花圃中，取来一捧略显板结、绝称不上肥沃的泥土，盛在一个普通的陶盆里，放在了御阶之前。另有一名太监奉上一盏清水。

孙巧儿在李青山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取出三粒看起来并无特别的麦种，放入那捧土中，又缓缓浇上少许清水。

整个过程，赵小满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甚至没有靠近那陶盆。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普普通通的陶盆上，充满了怀疑、紧张，甚至一丝恐惧。

赵小满闭上了眼睛。没有人知道，在她闭上双目的黑暗中，左臂之下那已蔓延至心口的墨黑印记，正爆发出何等恐怖的灼热与撕裂般的剧痛！那痛楚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针，正沿着她的血脉，向着心脏扎去！她的意识在痛苦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

但她不能倒下。

她强行凝聚起那与大地相连、却又被这印记诅咒的力量，将全部残存的心神意志，如同涓涓细流，又如同决堤的洪水，隔空灌注到那几粒微不足道的麦种之中！

“长…”她在心中无声地嘶吼，灵魂都在颤抖。

下一刻，令满殿文武，令九五之尊，终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那陶盆中板结的泥土，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湿润、疏松、颜色加深，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无尽的生机！

紧接着，三点翠绿的嫩芽，悍然破土而出！它们并非缓慢生长，而是如同被无形的手掌推动着，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抽条、展叶、拔高！

一寸，两寸，三寸…

不过短短十数息之间！那三株麦苗已然长到了半尺有余！茎秆青翠欲滴，挺拔茁壮，叶片肥厚舒展，在来自殿门的光线下，仿佛流淌着生命的光泽！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那麦苗的顶端，竟然开始抽出细小的、淡绿色的麦穗雏形！

御前生春，瞬息成苗！

整个金銮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毕生的认知！这绝非人力可为！这…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严正清等人脸色煞白，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三株青翠的麦苗，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信仰崩塌般的茫然。

程维景亦是震撼莫名，但更多的是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激动。

龙椅之上，皇帝猛地站起身，身体前倾，目光死死盯住那三株在御前奇迹般生长的麦苗，又霍然转向那个依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如纸、嘴角不断溢血、仿佛随时会燃尽最后一滴生命的女子。

他的眼中，最初的震惊过后，涌现出的是一种无比复杂的情绪——有忌惮，有探究，更有一种…发现了国之重器般的灼热！

赵小满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黯淡无光，只有无尽的疲惫与痛苦。她看着那三株麦苗，又看向皇帝，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声音微不可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此力…源于大地…归于众生…”

“民女…愿以此力…哺育嘉禾…而非…兴风作浪…”

“陛下…明鉴…”

话音未落，她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向后软倒，彻底失去了意识。

“小满姐！”孙巧儿和李青山惊骇欲绝，连忙扶住她。

金銮殿上，一片混乱。

但那三株御前青翠的麦苗，却如同烙印般，深深植入了所有人的脑海，再也无法抹去。

皇帝缓缓坐回龙椅，看着昏迷不醒的赵小满，又看看那生机勃勃的麦苗，目光幽深如潭。

演示已毕，答案，似乎已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