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辣媳 第175章 艾障千里

西北天际那越来越近、如同闷雷般低沉密集的嗡嗡声，如同死神的战鼓，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掘根小队丢弃了焚烧虫卵的火堆，以最快的速度向村庄狂奔。空气中已经开始零星地出现一些体型硕大、色泽暗黄的蝗虫先锋，它们盲目地撞击在人的身上、脸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啪啪声响。

最后的时刻，到了！

整个赵家集如同一个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陷入了最后的、极致的忙碌和恐慌之中。男人吼，女人叫，孩子哭。深沟旁堆放的湿柴杂草被点燃，一股股浓烟开始升腾，试图构建起第一道防线。

然而，王嫂子冲回丰女村，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心头一紧。由于人力有限，之前所有的准备都集中在挖掘沟壑、堆积烟料上，对于最核心的、经由“大地契约”强化的那十亩田地以及周边女户联盟的田产，并未能额外布置更多的物理防护。而那些浓烟，在旷野大风中，能起到多大作用，实在难以预料。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好的田地被蝗虫吞噬？

就在这时，窑洞内再次传出赵小满极其虚弱、却带着一种异样急切的呼唤：“…王…嫂子…”

王嫂子急忙冲进去。

赵小满似乎被外界那越来越响的蝗虫振翅声和人们的惊呼声所刺激，强行保持着片刻的清醒。她汗出如浆，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左臂上的印记灼热得几乎要烙穿皮肉。

她艰难地抬起右手，指向窑洞角落一个破旧的陶罐。那里面，放着一些往年采集、晾干以备驱蚊用的艾草。

“…艾…艾草…”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被外面的喧嚣淹没，“…种子…我枕下…还有…一些…” “…种…快…绕着我们的地…种下去…” “…帮我…大地之心…催它…长…” “…气味…它们不喜…能挡…”

王嫂子瞬间明白了！艾草那股浓烈的、独特的气味，确实能驱避不少蚊虫！小满这是想用艾草构建一道气味屏障！

可是…现种？还来得及吗？蝗虫眼看就要到了！

但看着赵小满那充满恳求与决绝的眼神，王嫂子把所有的疑问都咽了回去。她立刻翻出赵小满枕下那小袋珍藏的、颗粒饱满的艾草种子，抱起那个装着干艾草的陶罐，嘶声对外面喊道：“快！所有能动的人！拿上锄头！跟我来！沿咱们的地边，撒艾草种子！快！”

虽然不明所以，但对赵小满的无条件信任让女户们立刻行动。人们拿着简陋的工具，捧着那袋珍贵的种子和捣碎的干艾草末，沿着自家田地的边界，疯狂地刨开浅沟，将艾草种子混合着干艾草末，尽可能均匀地撒下去。

这个过程仓促而粗糙，很多人心中都充满了绝望——这怎么可能来得及？

与此同时，窑洞内，赵小满再次闭上了眼睛。她无视了左臂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剧痛，无视了颅内那红色虫云带来的恐怖压迫感，将全部残存的心神意志，乃至燃烧生命换来的力量，疯狂地注入那刚刚埋入土中的、微不足道的艾草种子之中！

这一次，不再是精确的感知，而是不顾一切的、大规模的催生！

“长…长啊…”她在心中无声地嘶吼，嘴角再次溢出血丝。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刚刚埋入土中的艾草种子，在以惊人的速度吸收着水分，膨胀，破裂，抽出纤细却坚韧的根须，疯狂向下扎根！同时，嫩绿的芽尖破土而出，然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展叶、拔高！

不是一株两株，而是沿着女户田产的边界，整整一圈！所有被撒下种子的地方，都在同步发生着这违背常理的疯狂生长！

艾草植株越长越高，叶片变得肥厚，颜色转为深绿，甚至开始抽出淡灰色的花穗！一股极其浓郁、略带苦涩的奇异香气，随着它们的疯狂生长，迅速弥漫开来！

这香气开始还很淡，但随着艾草成片成片地成熟，变得越来越浓烈，最终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却真实存在的芳香屏障，将女户联盟的核心田产牢牢地笼罩在内！

从远处看，这片田地的四周，仿佛凭空升起了一圈郁郁葱葱的、散发着奇异光晕的绿色围墙！

而完成这一切的赵小满，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软了下去，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左臂上，那墨黑的根须印记，终于彻底越过了肩头，向着心口的方向，蔓延出了一道细微却清晰的纹路！

“小满！”王嫂子惊骇欲绝，扑过去抱住她。

就在这时，巨大的、令人窒息嗡嗡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遮天蔽日的蝗虫主力部队，到了！

天空瞬间暗了下来！无数黄褐色的飞蝗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覆盖了田野、村庄、树木…它们啃噬着一切绿色的东西，发出令人牙酸的窸窣声！

浓烟起到了一些作用，不少蝗虫被呛得改变了方向。深沟也挡住了一部分落地爬行的蝗蝻。

然而，更多的蝗虫依旧如同浪潮般涌向田野。

但是，当它们靠近那片被奇异艾草屏障包围的田地时，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飞蝗们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纷纷焦躁地振翅转向，不愿穿过那浓烈的艾草气味领域！即使有少数莽撞的冲了进去，也会很快像是被灼伤或者极度不适般，歪歪扭扭地飞出来，转而扑向其他没有防护的田地！

绿色屏障之内，禾苗青青，安然无恙。 绿色屏障之外，蝗虫过境，一片狼藉。

这奇迹般的景象，震撼了所有目睹之人！

“艾草！是艾草挡住了蝗虫！” “小满姑娘显灵了！” “快！快去摘艾草！挂起来！撒起来！”

人们如梦初醒，疯狂地去抢夺、采摘那些疯狂生长的艾草。虽然效果远不如那成规模的屏障，但多少也起到了一些驱避作用。

王嫂子抱着昏迷的赵小满，看着窗外那一片狼藉的世界中，唯独她们这片土地宛如净土，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知道，这小小的绿色屏障，是赵小满用命换来的。

艾障千里，香拒蝗灾。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这道匆忙催生出的绿色防线，不仅守护了庄稼，更守护了最后一丝人定胜天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