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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燠的狐尾被程砚跑起来的风掀得乱颤，发间珠钗早不知甩到哪去了，额前碎发黏着冷汗贴在脸上。
她攥着程砚护肩的兽皮，能摸到他后背肌肉绷紧的弧度——这头熊瞎子平时扛两筐山杏都要晃悠半天，此刻跑起来倒像踩了风火轮，每一步都震得她骨头缝发颤。
\"程砚！\"她被颠得咬到舌尖，疼得直抽气，\"你、你慢些！我腰要散架了——\"
\"夫人忍着！\"程砚脖颈青筋暴起，钉耙在石阶上磕出火星，\"方才那砖要是砸中你，我能悔得把不周山啃出个坑！\"他话音未落，头顶又落了块半人高的断梁，擦着他耳朵砸进石阶，碎石子劈里啪啦砸在安燠狐尾上。
她疼得缩成团，偏生程砚护得严实，半点碎渣都没沾到她衣裳。
老参的根须从她广袖里钻出来，红果凑到她脸边：\"莫怪山神，这庙的镇魔印被搅乱，整座山的灵气都在倒灌！\"他话音发颤，红果上的皱纹都快拧成麻花，\"那断臂里锁的...怕是比咱们想得更凶！\"
安燠突然觉得指尖发烫。
低头一看，缠着银丝的手腕正泛着微光——系统提示在她脑海里炸响：【签到地点\"镇魔古庙\"已摧毁，本次签到奖励自动存入空间】。
她顾不上看奖励，盯着鳞片下若隐若现的银丝，心跳快得要跳出喉咙。
前世被灭口前，她指尖也这样烫过，当时闺蜜递来的那碗参汤，也是这种灼烧感...
\"到了！\"程砚一声吼，抱着她撞破庙门。
阳光劈头盖脸砸下来，安燠被晃得眯起眼，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跑下了山阶。
程砚把她轻轻放在青石板上，转身又捞起老参——方才跑得急，老参的根须缠在她腰带里，此刻正被扯得歪七扭八。
\"奶奶的，这破庙塌得倒利索。\"程砚抹了把脸上的灰，钉耙往地上一杵，突然僵住。
安燠顺着他的视线回头。
古庙废墟里，一道漆黑雾气正从裂缝中翻涌而出。
那雾不像普通妖气，倒像是有人把墨汁兑了腐水，翻着泡往天上窜，中途又凝成半透明的人形——没有五官，只有张咧到耳根的嘴，露出满嘴尖牙。
\"那是...\"老参的红果\"啪\"地掉在安燠掌心，\"镇心印...镇心印封的不是活物，是怨气！当年天庭镇压叛仙，把他们的魂魄抽出来炼进法器，这断臂...怕是那法器的一部分！\"他的根须簌簌发抖，\"现在封印破了，怨气要寻宿主...而咱们动了断臂，就是最合该的宿主！\"
程砚的熊耳\"唰\"地竖起来，钉耙上的红缨子被他攥得发皱：\"夫人躲我身后。\"他说得轻，可安燠能看见他指节发白——这傻子平时被她捏脸都要憨笑，现在倒把钉耙握成了定海神针。
黑雾凝成的影子突然发出嗤笑，声音像指甲刮过铜盆：\"逃...逃？\"它的\"嘴\"咧得更大，\"当年那小狐妖也是这么逃的，最后还不是被剜了心？\"
安燠的血\"轰\"地冲上头顶。
前世记忆碎片劈头盖脸砸下来：红烛、参汤、闺蜜的笑，还有刀尖刺进心口时，那人贴着她耳朵说的\"怪只怪你命好，能替我挡灾\"。
她指尖的银丝突然绷直，像活了似的缠上程砚手腕——系统在她脑海里疯狂闪烁：【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触发隐藏签到：\"旧怨觉醒\"，奖励正在发放...】
\"闭嘴！\"程砚吼得山雀扑棱棱乱飞，钉耙尖\"嗡\"地弹出金光，\"老子不管你是哪路牛鬼蛇神，敢动我夫人半根汗毛，先问过爷爷的钉耙！\"他甩了甩头，熊耳抖得像两把小蒲扇，\"夫人，你把老参揣好，等会我要是打不过——\"
\"没有打不过。\"安燠打断他，指尖银丝缠得更紧。
她能感觉到程砚掌心的温度透过银丝传过来，烫得她眼眶发酸。
前世她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这一世却有头熊瞎子，举着钉耙说要替她挡所有灾。
黑雾影子突然拔高，朝着他们扑过来。
程砚钉耙一横，金光照得雾气滋滋作响。
安燠趁机翻出怀里的羊皮地图——这是她从老参那顺来的东海航线图，边角还沾着人参浆液。
她快速扫过标记，见\"归墟\"附近的星位标记稳稳当当，没有被扰动的迹象，心下稍安。
\"程砚！\"她把地图塞进他怀里，\"去东海！龙王爷的冰窖能镇住这破怨气，再晚银丝时效过了——\"
\"知道！\"程砚抄起她打横抱起，钉耙在地上划出深沟，\"夫人抱紧了，这次咱们不绕路，直接冲！\"他跑得比来时更快，风掀起安燠的狐尾，扫过程砚后颈——那里有道新添的抓痕，是方才跑的时候被碎石划的。
安燠摸着那道浅痕，把脸埋进他颈窝。
身后黑雾的嘶吼越来越远，可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前世的真相、镇心印的秘密、还有那道说\"逃不掉\"的声音...
等去了东海，她要把这些账，一桩桩、一件件，全讨回来。
怀里的地图被风掀起一角，\"东海\"两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光。
安燠捏着羊皮地图的手指节泛白，海风卷着古庙废墟的焦土味灌进鼻腔。
她望着地图上\"归墟\"二字旁星位标记仍稳如磐石，喉结动了动：\"必须加快行程。\"尾音被风扯得发碎，\"这怨气缠上咱们了，再拖下去——\"她没说完，程砚后颈那道新鲜抓痕突然在眼前晃了晃，像根细针扎进心脏。
\"夫人是说，等银丝时效过了，这团脏东西就要钻咱们脑子里？\"程砚蹲下来，用钉耙尖挑起块碎砖抛着玩，蜂蜜瓶在他掌心转得滴溜溜响。
他方才跑得太急，兽皮护肩上还挂着半片庙檐的雕花，活像扛着块会晃的房梁。
老参的根须从安燠广袖里探出来，红果轻轻碰了碰她手背：\"那银丝是用青丘狐族本命精血养的，最多再撑三个时辰。\"红果上的皱纹深得能藏蚂蚁，\"龙王爷的冰窖镇的是至寒之气，正克这股腐骨怨气...但...\"
\"但啥？\"程砚把蜂蜜瓶往嘴里倒，喉结滚动着咽下最后一滴，\"有话直说，咱熊瞎子不绕弯。\"
老参的根须突然缩成团，红果差点摔在地上：\"但去东海要过'浮沙渡'，那地方...当年我守昆仑山药园时，见有仙官押着犯事的精怪往那送。\"他的声音突然发虚，\"说是渡，其实是片死海，连水鬼都不敢浮头。\"
安燠指尖的银丝突然发烫，像被火炭烙了下。
她猛地想起前世坠崖前，闺蜜推她时袖中露出的银丝——和此刻缠在腕间的，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喉间泛起铁锈味，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扯了扯程砚的兽皮：\"浮沙渡的事先不管，先解决眼前。\"她指腹蹭过地图上\"沿海线\"的标记，\"我提议一路沿海飞行，海风能搅乱妖气，那团黑雾追起来没那么顺。\"
程砚把空蜂蜜瓶揣进怀里，钉耙往肩头一扛，兽皮上的雕花\"咔嗒\"掉在地上：\"成！我背夫人，老参钻你袖子里——\"他突然顿住，低头扒拉自己腰间的布囊，\"哎？我早上新采的野莓呢？\"
\"程砚！\"安燠揪着他耳朵往上提，狐尾气得炸成毛球，\"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吃的？\"
\"冤枉啊夫人！\"程砚疼得咧嘴，熊耳抖得像两片小芭蕉叶，\"那野莓是给老参带的，他说红果要补补元气！\"他指了指安燠袖中缩成球的老参，\"你瞧，他红果都蔫成干儿了。\"
老参的红果\"唰\"地涨圆，根须\"刺啦\"一声扎进程砚布囊：\"算你有心。\"话音里还带着点小得意。
安燠被这一人一参的互动逗得笑出声，眼尾的泪痣跟着颤了颤。
她伸手理了理程砚乱翘的头发，指尖触到他耳尖绒毛时，对方像被踩了尾巴的熊瞎子似的缩了缩脖子。
她的笑慢慢淡下去，指尖抚过程砚后颈的抓痕：\"疼吗？\"
\"不疼！\"程砚耳尖瞬间红透，扛着钉耙转身就走，\"走了走了，再磨蹭银丝真要断了！\"
安燠望着他背影，喉间突然发紧。
前世被闺蜜推下悬崖时，她攥着对方的衣袖喊\"阿姊救我\"，换来的是对方贴在耳边的冷笑：\"你命好，替我挡这劫。\"可这一世，有头傻熊举着钉耙说\"先问过爷爷的钉耙\"，有株老参缩在她袖中替她担心元气。
她吸了吸鼻子，把地图塞进程砚后背的布囊，又摸出块桂花糕塞进自己嘴里——甜的，像程砚酿的蜜。
\"程砚，等过了浮沙渡，\"她趴在他背上，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我要吃你酿的桂花蜜，要最稠的那种。\"
\"成！\"程砚跑得更欢了，钉耙尖在地上划出火星，\"等镇了怨气，我把后山的桂树全砍了——\"
\"砍树要被罚的！\"
\"不砍不砍，摘花！我搬梯子摘，保证不碰坏一根枝桠。\"
两人的笑闹混着风声往远处飘。
安燠回头望了眼逐渐变成黑点的古庙，废墟里那团黑雾不知何时散了，只余几缕残烟盘旋。
可她腕间的银丝仍在发烫，像在提醒她——这不是结束。
\"起风了。\"程砚突然放慢脚步，仰头嗅了嗅，\"东南风，正好往东海吹。\"
安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海平面在晨光里泛着碎金，像撒了把星星。
她正想催程砚飞快点，眼角余光突然扫到天际线——那里有片云团形状极怪，像尊盘坐的佛，又像柄倒悬的剑。
\"程砚，你看——\"
\"夫人抓紧！\"程砚突然发力跃起，风声灌进安燠耳朵里，把后半句话冲得七零八落。
她回头再看，那片云团已散成普通的白，只余一线金光若隐若现，像谁的目光，正牢牢锁着他们的背影。
三人沿海疾飞半日，安燠突然皱起眉。
风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