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堕星沉,墨色天幕像被浸了浓墨的破布,连最后一丝星子都被乌云吞得干净。涤尘轩里没点灯,只有青萝榻前那丛妖藤泛着诡异的紫光,藤蔓上渗出的紫血顺着榻沿往下滴,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血洼,风一吹,竟带着股陈年普洱的陈腐腥气 —— 那是活物精血被抽干的味道。
“咔嚓!”
又一声脆响,房梁上的木缝裂得更大,妖藤像饿极了的蛇,根尖带着倒刺,狠狠扎进梁柱里,原本光洁的木料瞬间被紫血染透,竟像是老树生了烂疮。青萝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宣纸,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有手腕上那道藤蔓缠绕的印记,还在一明一暗地闪着光,像是在倒计时。
茶心攥着怀里的琉璃瓶,指尖冰凉。瓶里的黄泉水是她和玄鉴昨夜从黄泉眼冒死盗来的,此刻银波还在轻轻荡漾,可映出的她的脸,却比来时更苍白,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揍了一拳。她偷眼瞥向站在古井边的玄鉴,老人背着手,青竹杖斜斜抵在井沿,杖头的茶圣令碎片泛着微弱的白光,可他那双盲眼,却死死 “盯” 着漆黑的夜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子时快到了。” 玄鉴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你闻,这风里的味道 —— 阴阳逆乱,连地府的怨气都飘上来了。”
茶心下意识地吸了口气,果然闻到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混着妖藤的腥气,让人胃里直翻腾。她刚想开口,檐角的铜铃突然 “铮” 地一声,那声音不是平日里清脆的叮当,而是像丝绸被猛地撕裂,尖锐得刺得人耳膜生疼。
两人同时抬头,就见那铜铃的铃身不知何时裂了道缝,紫黑色的血珠正从缝里慢慢渗出来,顺着铃身往下滴,滴在青石板上,竟和青萝手腕上藤蔓的伤痕一模一样!
“这是…… 血铃共鸣?” 茶心惊呼出声,她曾在陆羽残卷里见过记载,“凡有同源精血相连者,遇生死劫时,法器便会显出血痕,可这铜铃是玄鉴你早年寻来的,怎么会和青萝……”
玄鉴没回答,反而举起青竹杖,指尖在杖身轻轻一旋。那竹杖看似普通,此刻却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藏着的一枚玉片 —— 那是茶圣令的残片,玉片中心竟嵌着一颗小小的眼珠,瞳孔里泛着淡淡的金光,正是传说中陆羽留下的 “茶圣心眼”。
“《茶经》第三卷有云:‘茶为血饮,魂为茶饲’。” 玄鉴的声音沉了下去,盲眼里竟渗出点血丝,“要救青萝,就得点‘阴阳茶’,可这茶的引子,不是普通的水,也不是普通的血 —— 得用你的心头血,配黄泉汤,再以青萝的妖藤为茗。可你要知道,‘逆天改命’这四个字,从来不是嘴上说说,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这么做,你会遭五雷轰顶之劫,轻则残废,重则魂飞魄散!”
最后几个字像重锤砸在茶心心上,她攥着琉璃瓶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当然怕,昨夜去黄泉眼盗水时,守泉老妪那空洞眼窝里爬出来的茶叶蛆,还有那用活人头颅做的茶宠,至今想起来还浑身发冷。可她看着榻上气息奄奄的青萝,想起当初青萝为了护她,被清虚子的弟子打断藤蔓,差点魂飞魄散,又把心一横。
“我不怕。” 茶心的声音有点发颤,却很坚定,“青萝是为我才遭此劫,就算是天打雷劈,我也得试一次。再说,玄鉴先生你不是常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吗?说不定咱们能赌赢这一局!”
玄鉴还想再说什么,后院的古井突然 “轰隆” 一声炸了!
黑水像喷泉似的从井口涌出来,带着股浓烈的尸臭味,水里还浮着无数只惨白的手影,有孩童的小手,有老人的枯手,还有女子纤细的手指,都朝着茶心的方向抓过来,像是要把她拖进井里。
“不好!是古井里的冤魂被阴阳气惊动了!” 玄鉴急忙将茶圣令残片掷向井口,玉片在空中旋成一道光罩,暂时挡住了黑水,“没时间犹豫了,快准备点茶!”
茶心也顾不上害怕,一把抓过桌上的茶筅。那茶筅是她平日里用惯的,竹丝细密,此刻却被她握得紧紧的,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就用茶筅的尖端往自己的腕脉上划去!
“嗤 ——”
血珠瞬间涌了出来,不是普通的红色,而是带着点淡金色,那是茶魄觉醒的征兆。可就在血珠滴向琉璃瓶里的黄泉水时,怪事发生了 —— 那些血珠没有落入水中,反而在空中停住了,慢慢旋转起来,竟凝成了一个小小的太极图,黑眼是墨色的,白眼是金色的,旋转间还泛着淡淡的光晕。
“这是…… 茶魄显形?” 玄鉴失声叫道,他活了百年,也只在古籍里见过记载。
可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窗外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像被谁搅动的墨汁,飞快地聚在一起,竟凝成了一张巨大的脸!那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混沌的云雾,可茶心和玄鉴都能感觉到,那双 “眼睛” 正死死盯着涤尘轩,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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