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席周遭的灵气还在剧烈翻涌,清虚子那柄拂尘扫过的余威尚未散尽,青石地面裂开的细纹里还残留着淡金色的仙力余韵。可就在茶心执壶的手腕即将落下时,清虚子突然收了法术,拂尘一摆,竟退到三丈之外,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阴鸷笑容。
“呵呵,好茶心,好定力。”他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穿透茶雾直刺人心,“可你真当这小妖女,能陪你到最后?”
青萝刚用藤蔓补好被震碎的茶席边角,闻言身子猛地一僵。她指尖的绿意险些溃散,那些缠绕在茶席四周的藤蔓竟肉眼可见地泛起了枯黄。玄鉴趴在一旁,艰难地抬眼看向青萝,眼中满是担忧——他太清楚清虚子的手段,刀兵相见从来不是此人最狠的招,诛心之论才是他的杀手锏。
茶心握着茶壶的手没有丝毫晃动,紫砂茶壶在她掌心泛着温润的光。她低头温壶,沸水注入壶中发出“咕嘟”轻响,像是在回应清虚子的挑衅:“清虚道长,战场之上,与其费舌,不如亮剑。”
“亮剑?”清虚子嗤笑一声,拂尘指向青萝,声音陡然拔高,“我若亮剑,这小妖女焉有命在?可我偏要让她看清楚,她拼死守护的,究竟是什么!”他身形一晃,竟绕到青萝侧面,语气突然变得循循善诱,“青萝姑娘,你乃草木成精,修行千年才化为人形,这份苦楚,贫道比谁都清楚。可你想过没有,仙界何时真正容过妖类?”
青萝咬着下唇,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三百年前,自己刚化形时误闯仙山,不过摘了一枚野果,便被三名仙官追了三天三夜,若不是玄鉴路过相救,早已魂飞魄散。那三名仙官口中“妖就是妖,本性难移”的呵斥,至今还在耳边回响。
“你看那文正先生,号称浩然正气,可他当年主持仙界选秀,凡有妖脉者,哪怕修为再高也一概拒收;还有那慧觉禅师,嘴上说着‘众生平等’,却在山门外设下‘伏妖阵’,连只修行的兔子都不肯放过。”清虚子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句句都往青萝的心坎里钻,“他们今日来救茶心,不过是看中了她壶灵的身份,若哪天你这妖女没了利用价值,他们第一个要除的,就是你!”
“我……”青萝的声音开始发颤,藤蔓的枯黄蔓延得更快了,连茶席上凝露化成的清水都泛起了涟漪。她看向茶心,只见茶心正专注地置茶,茶荷中的茶叶如雀舌般舒展,每一片都透着鲜活的绿意。可她越是平静,青萝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茶心是壶灵,本质上也算仙器之灵,和仙界天然亲近,自己呢?自己不过是株成精的青萝,真能和她站在同一阵线吗?
清虚子见她意动,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姑娘,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你若归顺于我,我可传你化妖为仙的法门,从此摆脱‘妖’的身份,位列仙班指日可待。反观茶心,她连自己都护不住,刚才若不是玄鉴舍命相护,她早成了我炼仙炉中的养料,你跟着她,不过是死路一条!”
“住口!”玄鉴怒喝一声,挣扎着要起身,却牵动伤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指着清虚子,气得浑身发抖:“你这奸贼,惯用挑拨离间之计,当年你就是这样害死茶魄守护者的!青萝,莫信他的鬼话!”
可此时的青萝早已乱了心神。她想起茶心刚才冲泡“无味茶”时,周身泛起的仙气那般纯净,而自己身上的妖气与之相比,就像污泥般不堪。她又想起清虚子说的“化妖为仙”,那是多少妖类修行的终极梦想,就像久旱逢甘霖,让她根本无法抗拒。藤蔓彻底失去了生机,从茶席上脱落,摔在地上化作点点青光。
清虚子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正要再加一把火,却听茶心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清泉滴石,瞬间浇灭了他心中的躁动:“道长可知‘茶有真香,无关仙妖’?”
她将茶荷中的茶叶缓缓倒入壶中,动作行云流水:“昔年陆羽煮茶,遇过修炼千年的茶妖,与之对坐品茗三日,留下‘茶性高洁,不分灵凡’的佳话。你口中的慧觉禅师,曾在寒山寺与竹妖共悟佛法;文正先生的书房外,那株紫藤就是他当年救下的妖灵所化。道长只提他们的偏见,却避而不谈他们的慈悲,这岂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清虚子脸色一变:“你胡言乱语!仙妖殊途,如冰炭不同炉,怎可混为一谈?”
“冰炭不同炉,却可同煮一壶茶。”茶心提起沸水,高冲低斟,水流如银线般注入壶中,激起阵阵茶香,“仙有善仙,妖有恶妖,正如茶有好茶,亦有劣茶。判断好坏的,从不是身份,而是本心。道长身为半妖,却为了修为残害同类,这是恶;青萝虽是妖灵,却为了守护同伴不惜燃烧本源,这是善。善恶之分,不在仙妖,而在人心,道长连这点都看不透,还谈什么求道?”
青萝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茶心。她想起当初在涤尘轩,自己因妖气过重被客人驱赶,是茶心挡在她身前,说“我的茶席,只要心善者皆可入席”;想起在陆羽遗迹中,自己被妖兽围攻,是茶心不顾自身安危,用茶汤为她疗伤。那些温暖的记忆,像阳光穿透乌云,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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