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鉴的身躯在光柱中化为漫天莹白灵光的刹那,整个无字茶碑广场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茶心僵在原地,手中九盏茶具还残留着玄鉴最后推来的温热,可那个总以温润语调指点她茶道真意的盲眼先生,却连一句道别都没能留下,只余下那根青竹杖“笃”地砸在青石板上,滚到她脚边。
“哈哈哈!玄鉴老鬼自寻死路!茶心,你没了靠山,还敢负隅顽抗?”清虚子的狂笑如同淬毒的钢针,扎进茶心撕裂的心房。他周身那融合了茶魄之力的紫黑灵气翻涌如潮,刚刚被玄鉴燃烧残魂逼退的伤势竟已初步稳住,“本道再说最后一遍,交出九盏茶具和碑中茶魄,留你全尸!”
茶心缓缓低头,看着脚边那根刻着细密茶纹的青竹杖。杖身还带着玄鉴常年握持的温度,靠近顶端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裂痕——那是在茶径迷阵中,玄鉴为护她挡下清虚子徒孙一击时留下的。往事如走马灯般闪过:山神庙里玄鉴为她讲解茶具铭文,迷雾中他凭风声点破巡天卫贪欲,洗心泉边他昏迷前塞给她玉质茶叶……
“先生说,茶道至境,在于‘本真’。”茶心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清虚子的狂笑,清晰地传遍广场。她缓缓弯腰拾起青竹杖,右手五指抚过杖身的裂痕,“他还说,无味之茶,非无香无韵,乃是容纳万味、归于本真的大道之茶。今日,我便为先生,为这满山哀鸣的茶树,泡这一盏茶!”
话音落时,茶心左手猛地一扬,九盏茶具如北斗七星般悬浮于半空。盏身铭文骤然亮起,之前收集的八块碎片与新得的第九块完美契合,一道乳白色的茶气从盏底升腾而起,与她体内涌出的壶灵本源缠绕交织。这一幕让清虚子脸色骤变,他猛地想起师门古籍中记载的一句话:“九盏归位,无味现世,邪祟辟易,大道昭彰。”
“竖子敢尔!给我碎!”清虚子脚掌一踏青石板,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扑来,右掌凝聚起紫黑相间的灵气,直取悬浮的九盏茶具。他看得明白,茶心此刻虽悲恸欲绝,却已触碰到“无味之茶”的门槛,一旦让这茶泡成,他苦心经营数百年的谋划便会彻底泡汤。
“休想伤她!”慧觉禅师一声佛号,手中念珠飞出,化作十八道金光组成的佛墙挡在清虚子身前。文正先生则笔尖一挑,一道墨色长虹破空而出,直取清虚子后心。青萝虽重伤未愈,仍强撑着化出半个人形,周身藤蔓疯长,缠住清虚子的双腿。
“一群跳梁小丑!”清虚子冷哼一声,左掌反手拍出,紫黑灵气与金光碰撞,佛墙瞬间碎裂,念珠倒飞而回,慧觉禅师嘴角溢出鲜血。他右腿猛地发力,藤蔓应声断裂,青萝惨叫一声跌落在地。墨色长虹袭来时,他竟不闪不避,任由长虹击中后背,却借着反震之力加速冲向茶心。
此时的茶心已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外界的厮杀声、惨叫声仿佛都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她眼中只剩下悬浮的九盏茶具和手中的青竹杖。按照玄鉴曾传授的古法,她将青竹杖横在身前,体内壶灵本源顺着杖身缓缓注入茶具——这是玄鉴说的“以器为媒,以心为火”。
“水为茶之母,器为茶之父。”茶心轻声念着陆羽《茶经》中的名句,右手虚握,洗心泉的泉水竟从地底涌出,在她掌心凝聚成一团晶莹的水球。这水经过洗心泉涤荡,毫无杂质,甚至比寻常泉水轻了三分。她手腕轻抖,水球精准地注入最中间的主盏之中,“无根之水,承天泽而生;洗心之泉,涤尘垢而净。此水,可泡真茶。”
清虚子已近在咫尺,紫黑掌风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笼罩住茶心。茶心却仿佛未觉,左手在主盏旁的副盏上轻轻一点,之前收集的各类茶毫如雪花般飞入盏中——有云雾顶的千年茶芽,有涤尘轩的明前龙井,甚至还有青萝以木灵催生的灵叶。这些茶毫本各有其香,此刻在洗心泉水的浸润下,竟齐齐收敛了气息。
“找死!”清虚子的掌距茶心头顶不足三尺,他能清晰看到茶心眼中的平静,那是一种无视生死的淡然,这让他愈发暴怒。可就在此时,九盏茶具突然齐齐转动,铭文组成的封印咒文发出耀眼光芒,一道乳白色的光罩将茶心笼罩其中。紫黑掌风拍在光罩上,只激起一圈涟漪,便消散无踪。
“这是……陆羽的护茶禁制?”清虚子瞳孔骤缩,他曾在师门秘典中见过记载,这禁制是陆羽为守护茶道传承所设,除非拥有“本真之心”,否则绝难触发。他哪里知道,茶心此刻的心境,正是玄鉴毕生追求的“茶人本心”——悲而不伤,怒而不躁,只为守护心中之道。
茶心对光罩外的清虚子视若无睹,她右手握住青竹杖,将其轻轻架在九盏茶具中央。杖身的裂痕处突然亮起微光,玄鉴残留的一缕神魂之力缓缓溢出,与茶心的壶灵本源彻底融合。这一刻,茶心仿佛听到了玄鉴的声音:“茶之滋味,初尝微苦,再品回甘,终至无味。无味者,非无味,乃百味归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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