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尘轩内,烛火摇曳,将破碎的窗棂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鬼魅的爪牙。空气里还残留着血雨腥风后的死寂,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镇妖司刀客南宫翎身上深渊般的冰冷气息。他并未离去,只是抱臂斜倚在门框的阴影里,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如同两柄未出鞘的刀,沉默地审视着玄鉴与茶心,尤其是茶心腰间那枚偶尔闪过血咒微光的涤尘佩,以及她始终紧握在手中的、散发着不安红光的紫砂壶。
壶中,妖丹的震动虽已平息,但那声源自三百年前、跨越时空的妖蛟诅咒——“陆羽的债…九盏重聚时…必百倍偿!”——却如同跗骨之蛆,萦绕在茶心识海,让她指尖冰凉。她看向玄鉴,这位盲眼的引路人覆眼布带下渗出的那一缕细微血痕,更让她心头沉甸甸的,仿佛压着洞庭湖万顷浊浪。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玄鉴忽然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勘破宿命的沧桑,竹杖轻点地面,“三百年前斩蛟未尽,孽债难消。那孽畜以残鳞为引,以诅咒为火,早已布下罗网。此番血鳞现世,蛊祸频生,乃至那井中孽蛟怨念投影…皆非偶然,而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兆!此劫,已非一城一地之祸,乃关三界茶脉气运,避无可避!”
茶心闻言,心头巨震,握着紫砂壶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先生是说…那妖蛟,真会如诅咒所言,卷土重来?甚至…九盏重聚之时,便是它复仇之机?”
“九盏重聚,非祸之始,乃劫之终。”玄鉴微微摇头,墨玉布带转向南宫翎的方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真正的灾劫,并非妖蛟本身,而是觊觎九盏之力、妄图借其重聚搅乱三界的魑魅魍魉!这血鳞,便是他们伸出的爪牙,那井中孽蛟怨念,亦不过是幕后之棋!”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交鸣,“树欲静而风不止! 涤尘轩已入局中,丫头,你身负壶灵之秘,执掌涤尘佩,便是身怀重‘璧’,此身此命,已不由己!要么,随波逐流,化作这滔天劫火中的一缕飞灰;要么…”
玄鉴猛地抬手,干瘦却有力的手指,精准无比地握住了那根伴随他无数岁月的青竹杖中段!
“咔嚓!”
一声清脆却蕴含无尽决绝的裂响!
在茶心和南宫翎惊愕的注视下,玄鉴双手握住竹杖两端,如同拉开一道尘封万古的门扉,猛地发力一拗!
那看似坚韧无比的青竹杖,竟应声而裂!断口处并非寻常竹木纤维,而是流淌出一片温润如玉髓般的青色光华!
光华散去,杖身中空,内里竟非寻常竹节,而是如同被精心雕琢的秘匣!匣底,一片孤零零的“叶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绝非世间可见的凡叶!
它只有婴儿指甲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未开的灰败之色,仿佛蒙着万古尘埃。叶片的形状也极其古怪,非圆非方,边缘布满不规则的锯齿与扭曲的脉络,如同天地初开时一块凝固的、被遗忘的碎片。然而,就在这片灰败死寂的中心,却有一点微弱却无比璀璨的星辉,如同被封印的宇宙核心,在缓缓流转、脉动!星辉流转间,叶片周围的光线都微微扭曲,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既古老苍茫又蕴含无尽生机的矛盾气息!
玄鉴小心翼翼,如同捧起一个初生的世界,用指尖的柔劲,轻轻捻起那片蕴藏星辉的混沌残叶。在它脱离竹杖秘匣的瞬间,整个涤尘轩内仿佛响起一声极其遥远、极其微弱的叹息,仿佛来自洪荒尽头。
“此乃‘混沌古茶树’涅盘时所遗,世间仅存的三片本源残叶之一。”玄鉴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庄重,将那流转星辉的灰败残叶递向茶心,“一叶一世界,一盏一重天。 此叶,便是开启‘九盏试炼’的第一把钥匙!亦是…你唯一生机所在!”
茶心望着那片近在咫尺的残叶,心脏狂跳!指尖尚未触碰,便能感受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呼唤!涤尘佩微微发烫,壶中妖丹也传来一丝微弱的共鸣。她知道,这残叶,便是破局之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与一丝本能的不安,如同朝圣般缓缓伸出右手食指,带着涤尘轩传承的虔诚,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点流转的星辉。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混沌残叶的刹那——
“嗡!”
残叶中心的星辉骤然爆亮!如同沉睡的星辰被瞬间点燃!
一股难以想象的、沛然莫御的吸扯之力猛地爆发!
茶心只觉得指尖一痛,仿佛被无形的针狠狠刺入!随即,一股冰冷、苍茫、如同混沌初开般的浩瀚洪流,顺着指尖猛地冲入她的体内!那感觉并非痛苦,而是一种神魂被瞬间抽离、抛向无尽虚空的极致眩晕与剥离感!
“呃!”茶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眼前玄鉴凝重的面容、南宫翎戒备的身影、摇曳的烛火、破碎的轩窗…乃至整个涤尘轩,都在瞬间扭曲、拉伸、粉碎!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彻底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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