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指尖在合同文本上划过第三遍,墨迹印刷的条款像一排冰冷的牙齿,死死咬着“乙方需确保设计方案通过甲方品牌方终审,否则视为违约,应退还全部预付款并支付30%违约金”这一行字。办公室的百叶窗没拉严,正午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她手背上投下一道晃眼的光斑,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
“林姐,张律师到了。”实习生小陈的声音带着怯意,手里的纸杯因为紧张晃出半圈水痕。
林晚猛地抬头,才发现工作室的员工都挤在会议室外,七八双眼睛里写满惶惑。从昨天下午收到合作方李总的律师函开始,这个刚组建三个月的小团队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池塘,原本攒动的活力全沉成了水底的淤泥。她深吸一口气,把合同推到桌中央:“都进来吧,这事躲不过去,一起听听专业意见。”
被称为张律师的女人摘下金边眼镜,用镜片边缘敲了敲那行刺眼的条款:“林小姐,你们签合同时没注意到附加条款吗?品牌方终审的标准模糊不清,这本身就藏着陷阱。”她的指甲涂着雾面红,在纸页上点出轻响,“现在对方咬定你们提交的第三版方案‘不符合品牌调性’,但拒绝提供具体修改意见,明显是想利用这个漏洞压价,甚至可能想无偿使用你们已完成的部分设计。”
“他们怎么能这样?”设计师阿杰忍不住拍了下桌子,他负责的儿童游乐区插画被品牌方批“不够国际化”,这几天熬了三个通宵改稿,眼下眼底的青黑像被泼了墨,“我们前两版方案都是他们内部审核通过的,现在突然跳出来个品牌方,早干嘛去了?”
张律师翻开带来的文件夹,抽出几张打印好的聊天记录:“对方项目经理王涛的微信里提到过‘品牌方那边在走流程’,但没有明确时间节点。这可以作为你们履行告知义务的证据,但力度不够。”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最麻烦的是预付款。你们已经用这笔钱支付了场地租赁费和材料采购费,现在账户余额……”
林晚的心沉了沉。上周刚付完新租的摄影棚定金,加上给团队发的项目奖金,二十万预付款早就像泼出去的水。她打开电脑里的财务表格,屏幕蓝光映得脸发白:“目前能动用的只有五万七,连退还预付款都不够,更别说违约金了。”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设计师小米的啜泣声打破了沉默,她抹着眼泪说:“我上个月刚跟房东签了一年租约,要是工作室赔了钱……”
“不会的。”林晚的声音比自己预想中稳得多。她捏了捏发烫的耳垂,这是前世每次被逼到绝境时养成的小动作,“现在不是慌的时候。张律师,我们还有什么反制的办法?”
“收集证据链。”张律师把笔递给她,“第一,整理所有沟通记录,证明对方对前两版方案的认可;第二,找到品牌方公开的设计规范,对比你们的方案,找出符合要求的部分;第三,计算已完成工作的实际价值,哪怕走法律程序,也能争取按进度结算。”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诉讼周期至少三个月,你们耗得起吗?”
林晚看向墙上的挂历,红圈标着下周五——那是工作室另一个重要项目的交稿日。如果这场纠纷拖到那时,团队精力被牵扯,很可能顾此失彼。她想起昨天李总在电话里的冷笑:“林老板刚起步不容易,不如把这个项目的设计版权转给我们,违约金就算了,还能帮你介绍新客户。”这话现在想起来,分明是早有预谋。
“我去跟他们谈。”林晚突然站起身,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阿杰,你把前两版方案的修改记录整理出来,重点标王涛的批注;小米,查品牌方近三年的案例,找和我们风格相似的设计;小陈,联系会计,把项目支出明细做一份……”她语速飞快地布置任务,指尖在桌面上点出节奏,“张律师,麻烦您帮我们拟一份补充说明,强调对方未及时提供品牌方标准的责任。”
众人看着她眼里重新燃起的光,像是被点燃的引线,原本涣散的情绪渐渐聚成一股劲。阿杰抓过键盘:“没问题,王涛那几句‘这个方向很对’我都截图存着呢!”小米抹掉眼泪,点开了品牌方官网:“他们去年有个亲子活动设计,配色跟我们这次的方案几乎一样!”
林晚刚要再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婆婆”两个字让她愣了愣,这个时间点婆婆很少打电话。她走到走廊接起,听筒里传来小女儿糯糯的哭声,夹杂着婆婆焦急的声音:“晚晚,你快回来一趟!糯糯刚才在公园摔了,额头磕破了个口子!”
心脏猛地一缩,林晚下意识扶住墙壁。昨天加班到凌晨,早上出门时小女儿还攥着她的衣角哭,说要妈妈陪她去看新开的樱花。她当时蹲下来亲了亲孩子的额头,说:“妈妈忙完这阵就陪你去。”现在那片温热的皮肤,竟然渗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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