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登报,如同撕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也彻底断绝了虞颜在外界可能残存的、微不足道的庇护。
侦缉队,尤其是张世昌授意下的审讯,变得愈发肆无忌惮和残酷。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不仅要坐实虞颜的“罪名”,更要撬开她的嘴,挖出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同党”和“组织”,将北平学界的地下力量连根拔起。
审讯室位于地下,终日不见阳光,墙壁上布满了深褐色的、可疑的污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臭味和一种金属锈蚀的冰冷气息。
几件形状可怖的刑具随意地靠在墙边,在昏暗跳动的灯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虞颜被粗暴地拖进来,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身上那件深色棉袍早已破烂不堪,被凝固的血污和泥泞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紧紧裹在她日益消瘦的身体上,腹部微微的隆起在破布下已难以掩饰。
她的头发纠结在一起,脸色是一种病态的灰白,嘴唇干裂出血口,唯有那双眼睛,虽然深陷,却依旧燃烧着一种近乎执拗的、不肯屈服的光芒。
主审官依旧是那个马队长,他穿着皮夹克,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睛看着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虞颜,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虞小姐,又是几天不见,看来你还是没想明白啊。”
马队长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用皮鞋尖抬起她的下巴,“何必呢?硬扛着有什么用?萧少帅都登报跟你划清界限了,你以为还会有人来救你?乖乖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比如,那些传单是谁印的?上次沈知衡是怎么跑掉的?还有谁跟你是一伙的?说出来,少受点皮肉之苦,说不定……还能给你个痛快。”
虞颜被迫抬起头,看着马队长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目光冰冷,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却清晰无比:“我……没什么可说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马队长脸色一沉,猛地扔掉烟头,对旁边的打手使了个眼色,“给她松松骨!”
皮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再次落在她已经伤痕累累的背上。
旧的鞭痕尚未结痂,新的皮开肉绽又叠加其上,火辣辣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虞颜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将嘴唇咬穿,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硬生生将涌到喉边的惨叫咽了回去。
她不能叫,不能求饶,那只会让这些畜生更加得意。
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从她的额头、背上不断渗出,浸湿了破烂的衣衫,又滴滴答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开始模糊,但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保护孩子,保护腹中的孩子……还有,不能出卖任何人。
“说!你的同伙还有谁?!”打手一边挥鞭,一边厉声喝问。
“……没有……”虞颜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不肯弯曲的硬度。
鞭打声、喝骂声在密闭的审讯室里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见她快要昏死过去,马队长摆了摆手,打手停了下来。
“换点别的。”马队长冷冷道。
一桶冰冷刺骨的、带着冰碴的盐水,劈头盖脸地泼在她血肉模糊的背上。
如同千万根钢针同时扎进伤口,那种钻心的、令人窒息的剧痛,让虞颜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短促呜咽,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起来。
审讯断断续续,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当她再次像破麻袋一样被拖回牢房,扔在冰冷的石炕稻草堆上时,已经只剩下半口气。
同牢房的女囚默默地将自己那床散发着霉味的、更加破薄的被子往她身上盖了盖,眼中充满了同情与恐惧。
虞颜蜷缩在草堆里,浑身滚烫,意识陷入一片混沌的高热之中。
伤口的感染和极度的虚弱,让她发起了高烧。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在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小腹传来一阵阵剧烈的、下坠般的绞痛,比鞭打和盐水带来的痛苦更加清晰和内在。
有一股温热的、无法控制的暖流,正从她身体里一点点流逝……
不……不要……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蜷缩起来,想要留住那一点温暖。
那是她和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是她在无边黑暗中唯一抓住的浮木……
然而,那温热的流逝感越来越明显,伴随着一阵阵无法忍受的痉挛。
她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她体内剥离,带走她所有的力气和最后一点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那绞痛和流逝感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空荡荡的冰冷,仿佛她的整个腹腔都被掏空了。
高烧依旧肆虐,但她却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了,只剩下一种灵魂被抽离后的麻木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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