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日头,已初具威力,明晃晃地照在萧府后院的荷花池上,将一池碧水映得波光粼粼,如同洒下了万千碎金。
池中,新荷初绽,或粉或白的花苞从田田的荷叶间探出头来,亭亭玉立,姿态婀娜。几支早开的莲蓬已然成形,青翠可爱。岸边垂柳依依,柔软的枝条蘸着水面,漾开一圈圈细细的涟漪。
萧御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薄绸长衫,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更显得他身形清瘦,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
他的脸色在日光下依旧苍白,但比起冬日里那近乎透明的脆弱,总算多了些许生气。此刻,他正坐在池边水榭的美人靠上,手中捏着一小把鱼食,有一下没一下地撒向水中。
红色的、金色的锦鲤立刻蜂拥而至,在水面下搅动出一片绚烂的光影,争抢着食物,发出“啵啵”的轻响。
虞颜就安静地坐在他身侧不远处的石凳上。她穿着一身杏子红的夏衫,料子是轻薄的软罗,袖口和衣襟处用银线绣着细小的缠枝花纹,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愈发清丽。
她手中拿着一柄团扇,并未扇动自己,而是微微倾向萧御的方向,替他驱赶着偶尔飞扰的蚊蚋,目光却始终温柔地落在他身上,留意着他最细微的神情变化。
墨渊,萧御的贴身小厮,则守在水榭入口处,保持着一段既能随时听候吩咐,又不打扰主子的距离。他穿着青灰色的短打,面容憨厚,眼神机警。
“少爷,您看那条红的,抢得最凶。” 虞颜轻声说着,试图让气氛更轻松些。她指向水中一条最为肥硕的锦鲤。
萧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唇角微微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嗯,是它。每次都是它最贪吃。”
他又撒下一小撮鱼食,看着鱼儿们欢腾争抢,眼神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初夏的风带着水汽和荷花的清香拂面而来,本该是惬意的,他却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气闷,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略显急促。
他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虞颜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放下团扇,关切地倾身问道:“少爷,您怎么了?是不是日头太晒了?要不我们回屋去吧?”
萧御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事,不过是寻常的不适。他撑着美人靠的扶手,想要站起身,或许是想走动一下舒缓那阵晕眩。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刹那,一阵天旋地转的猛烈眩晕感如同滔天巨浪,毫无预兆地袭向他!
眼前的一切——水池、荷花、柳条、虞颜关切的脸——瞬间扭曲、模糊,化作一片漆黑的金星。他只觉得浑身力气刹那间被抽空,双腿软得如同棉花,耳中轰鸣不止。
“少爷!” 虞颜的惊呼声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撕心裂肺的惊恐。
他试图抓住什么,手指在空中无力地划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向着波光荡漾的池水,直直地栽了下去!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午后的宁静。水花四溅,惊得池中锦鲤瞬间窜逃无踪。
“少爷!!” 虞颜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大脑一片空白。她眼睁睁看着那抹天青色的身影被浑浊的池水吞没,只剩下几串无助的气泡咕噜噜地冒上水面。
恐惧,如同冰冷的池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不通水性!她从小就怕水!
可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看着那在水中挣扎、逐渐下沉的身影,虞颜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什么害怕,什么危险,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正在沉没的人。
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来不及呼喊远处的墨渊,虞颜猛地向前冲去,纵身一跃,紧跟着跳入了那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危险的池水中!
“颜姑娘!” 水榭入口处的墨渊这才反应过来,魂飞魄散,嘶吼着狂奔过来。
冰冷的池水瞬间将虞颜包裹,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一颤,口鼻立刻被灌入了带着腥味和淤泥气息的池水,呛得她眼泪直流,窒息感扑面而来。
她拼命地蹬着水,双手胡乱地划动着,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那股强大的意念,挣扎着向萧御沉没的方向靠近。
萧御在水中无意识地挣扎着,他本就体弱,又被突如其来的晕厥和溺水剥夺了所有力气,下沉的速度很快。
虞颜终于靠近了他。她伸出颤抖的手,一把抓住了他漂浮的衣袖,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往自己这边拖拽。他的身体很沉,水的阻力更是巨大。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蚂蚁,渺小而无力。
“少爷……少爷!” 她在一片混乱的水声中,带着哭腔呼喊,更多的池水灌入口中,让她咳嗽不止。
萧御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意识,或许是求生的本能,他感觉到有人靠近,冰凉的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了虞颜的手臂,但那力道,却微弱得让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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