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天炎宗的山峦。白日的喧嚣与忙碌渐渐沉淀下去,只余下巡山弟子规律的脚步声,以及山风吹过新修壁垒发出的轻微呜咽。主峰禁地,万籁俱寂,唯有地脉灵气如同沉睡巨龙的呼吸,悠长而低沉地脉动着。
古朴的丹炉之内,却并非一片死寂。
江易辰的元神虚影,悬浮于炉心那一点微弱的、近乎透明的丹火本源之上。比起大战刚结束时那仿佛随时会溃散的黯淡,此刻的虚影明显凝实了许多,轮廓清晰,甚至能隐约看清其眉宇间那历经万古沧桑般的沉静。丝丝缕缕乳白色的信仰之力,混合着被丹炉汇聚而来的精纯灵气,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汇入这虚影之中。
这并非主动吸纳,而是一种自然的滋养。宗门大胜后,那数百弟子乃至新投靠者心中蓬勃而发的感激、崇敬与归属之念,无形无质,却真实不虚地跨越空间,汇聚于此,成为他残破元神最好的补品。而宗门聚灵大阵运转下,主峰作为核心,灵气也最为浓郁,虽远不及他巅峰时所处之地的万一,却也聊胜于无。
半月来的积累,于此刻,似乎达到了某个微妙的临界点。
深夜子时,阴阳交替,天地灵气最为活跃的一刻。
炉内的江易辰,那一直沉寂如古井的意念,忽然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破裂般的悸动。并非外力所致,而是源自他元神本源的某种饱和与质变的前兆。
他“看”向自身那愈发清晰的魂体虚影,一种久违的、对“存在”的掌控感,正缓缓回归。之前,他凝聚魂体离炉,如同稚子挥舞重锤,不仅时间短暂,且极其消耗魂力,每一次都近乎透支。但此刻,他感觉那层束缚着他、隔绝着他与外界天地的无形壁垒,似乎变薄了。
心念微动。
不再需要像之前那般竭力催谷,那凝实的魂体便自然而然地,如同水满自溢般,从盘膝悬浮的状态缓缓站起。动作流畅,再无之前的滞涩与勉强。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那原本近乎透明、只能勉强看出轮廓的手,此刻五指清晰,掌纹隐约可见,甚至能感受到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冰冷的质感。魂体周身,散发着一种微弱的、如玉般温润的光泽,不再是之前那种虚幻的、仿佛一吹即散的状态。
“哦?”一道带着些许讶异的意念,在他心间流淌。这种凝实程度,已远超他的预期。几乎……与真实的肉身触感无异,只是缺乏血肉之躯应有的温度与生机。
他尝试着,向前迈出一步。
脚步落下,无声无息,并未触及丹炉内壁,却有一种踏足实地般的稳定感。魂力流转圆融自如,没有丝毫晦涩或消耗过剧的迹象。
是时候,再次出去了。
他意念集中,那凝实的魂体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如同穿过一层薄薄的水膜,悄无声息地遁出了古朴的丹炉,出现在了禁地石窟之中。
没有之前那种脱离丹炉后立刻传来的虚弱与拉扯感,也没有那种随时可能被天地之力吹散的飘摇。他的魂体稳稳地站立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周身那如玉的微光,将昏暗的石窟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光影在他近乎实体的魂体上流转,投下清晰的影子。
他抬起手,轻轻拂过身旁石壁上粗糙的纹理。指尖传来清晰的、冰凉而坚硬的触感。他甚至能“听”到指尖与岩石摩擦时,那极其细微的沙沙声。这种久违的、真实不虚的感知,让他那古井无波的心境,也泛起了一丝微澜。
他缓步在石窟内行走,脚步轻盈,落地无声。他走过刻画着古老阵纹的石壁,走过堆积着一些废弃灵材的角落,最后停在了石窟的入口处。那里有禁制光幕流转,隔绝内外。
以往,他至多只能在此驻足片刻,便需返回丹炉,否则魂力难以为继。
但此刻,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受着光幕之外,那更为广阔的天地气息——夜风的清冷,远处山林传来的草木芬芳,以及更遥远处,宗门弟子聚居区传来的、微弱却充满生机的气息。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一炷香……两炷香……半个时辰……
他的魂体依旧凝实,光泽未有半分黯淡,魂力流转平稳,竟无多少消耗之感!
这种能长时间、稳定存在于外界的感觉,与之前那朝不保夕的残魂状态,简直是天壤之别!这意味着,他不再是被困于丹炉之内的囚徒,他拥有了更大范围活动的能力,拥有了更多干预外界、布局未来的可能!
他缓缓抬起近乎实质的手掌,指尖一缕微弱的、近乎透明的丹火悄然浮现。这缕丹火比之前凝练了数倍,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那般摇曳不定,反而带着一种内敛而恐怖的温度,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微微扭曲。
魂力的提升,连带着他对丹火本源的掌控,也强了不止一筹。
他目光穿透禁制光幕,望向宗主静室的方向,望向那在夜色中如同繁星般点点亮起的弟子居所,望向更远方那沉寂深邃的、魔气曾盘踞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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