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丹房废墟上空,那模糊的漏斗状灵气漩涡并未因江易辰金丹稳固而立刻消散,反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拢住,持续地、缓慢地旋转了片刻。这景象,仿佛天地间最后一口余息,迟迟不愿咽下。
旋转的灵气流不再仅仅是吸纳,更带了一种精炼后的吐纳,细微却坚韧地搅动着上方渐散的晨霭与未褪尽的夜气。云气被无形之力牵扯、编织,隐隐约约间,竟勾勒出些许难以言喻的虚影——似有龙形腾挪,舒展着模糊却矫健的身姿;又似有猛虎盘踞,虽无声无息,却自有一股蛰伏待发的威势。这些虚影淡薄如烟,流转不定,目光稍一凝聚便欲散开,但只需瞥见一眼,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股不凡道韵,古老而晦涩。
更因江易辰此次结丹,核心深处历经地火岩浆的极致淬炼,无意中吸纳了一丝最为精纯的地火本源,此刻金丹初成,气机外显,竟让那原本无色的灵气漩涡边缘,隐隐泛出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赤红光晕。这光泽如同夕阳残照下最稀薄的火烧云,又像是极远处山火映亮天边的一抹微光,静静地缭绕在漩涡周缘,在东方渐亮的天青色背景衬托下,非但不显暴烈,反而有种内敛的、灼灼不息的味道,颇为惹眼。
这异象范围算不得宏大,远不如古籍记载中那些身负绝世天资之辈结丹时引发的百里灵气潮汐、天地为之色变的骇人场面,但也绝非寻常金丹修士破境时那等悄无声息或仅是微风涟漪所能比拟。其规模虽局限于外门这偏僻一隅,但其质,其神韵,已悄然超脱了凡俗金丹的范畴。
几乎在这异象显现、道韵弥散的刹那,天炎宗内,几位修为最为精深、灵觉最为敏锐,此刻正忙于处理昨夜一场宗门冲突后诸多事宜的长老,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同时抬起头,目光或惊异,或沉吟,或锐利,穿透了殿宇楼阁的阻隔,遥遥落向外门那片早已被大多数人遗忘的、焦黑破败的废丹房区域。
丹堂之内,一位身着深紫丹炉纹长老袍服、正伏案查验一批受损灵草的老者,捋着山羊长须的手猛地一顿,险些扯下几根银须。他面露诧异,望向远方,眼中灵光微闪:“嗯?这股波动……是结丹异象?看这方位灵气汇聚之象,似是废丹房那边?怪哉,那地方地火暴戾,灵气枯竭混杂,早已是一片死地,竟有人能在那等凶戾绝险之地结丹成功?莫非是哪个苦修之士,剑走偏锋?”
与此同时,执法堂中。雷万钧长老身姿挺拔如松,正听取麾下执事汇报昨夜伤亡清点。他骤然抬手止住话语,侧耳倾听,目光如电,仿佛能刺破虚空,精准地捕捉到那遥远之外一丝非凡气机的诞生。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一丝惊疑,沉声道:“灵气化旋,隐现龙虎交征之形,更兼有一丝……精纯凝练至极的火意蕴藏其中?这气象,绝非中下品金丹所能引动!外门弟子万千,何时竟不声不响地出了这般人物?竟能在那等废墟绝地之中破境成功,还引动此等隐含天地道韵的异象?此子心性、机缘,恐怕皆非比寻常。”
就连主峰之巅,宏伟肃穆的天炎殿内,正与几位核心长老商议要事的宗主萧天烈,亦于话语间隙微微侧首,淡漠深邃的目光仿佛越过了千重殿宇,万重山峦。他强大的神识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扫过那片废墟,将那一闪即逝的龙虎形迹与赤色光晕尽收心底。他面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只片刻后,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对下首一位负责宗门人事记录的核心长老淡淡道:“于废墟死地之中结丹,倒有几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胆色与运道。去查一查,是哪个弟子,所凝金丹,究竟几品。”
宗主一言,虽轻却重。一时间,更多强大的神识被惊动,诸多的意念在宗门上空悄然交汇、探查、低语议论。那异象存在的时间虽短,很快便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荡开后彻底消散,天地复归平静。但这微不足道的波澜,却已悄然投入了天炎宗高层的心湖之中,引发了一丝细微却真实的好奇与猜测。
诸位长老心中念头转动,纷纷揣测是否是门下某位长期闭关、不为人知的弟子,选择了外门那等荒废偏僻之地作为破境之所,以求清净或无旁骛。能结成如此气象的金丹,其丹物品阶恐怕至少也是中品偏上,甚至…可能是上品?若真如此,宗门岂非又添一潜力不俗的英才?需得好生留意,究竟是哪一峰、哪一堂暗中培养的俊杰。
无人能想到,引发这小小波澜的,并非他们猜测中任何一位有名有姓、背景清晰的内门天才或长老秘传,赫然正是那位数月前刚从这片废墟之下的地火肆虐中死里逃生、修为尽复不久,甚至曾被多数人认定为已然道途尽毁的原废丹房看守弟子——江易辰。
而在宗门另一处更为偏僻、几乎无人问津的陈旧丹房内,墨长老佝偻着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对着一个黑漆漆的丹炉扇着蒲扇。炉火半死不活,也不知在炼些什么。忽然,他扇风的动作几不可察地滞了半瞬,浑浊得仿佛永远睡不醒的老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瞥向外门废丹房的方向,那干瘪的、布满皱纹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随即,他又恢复了那副百无聊赖、对万事都提不起劲头的模样,兀自低下头,对着那丹炉嘟囔道:“闹出点动静也好,省得宗里那些眼皮子浅的家伙,总以为老夫看守的这地方,连带在这待过的人,尽是些无可救药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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