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继承者 第69章 遗迹之下

凌烨只觉一股寒意自脊椎窜起，直冲天灵盖。那冰冷恶意的注视如有实质，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急忙收敛精神力，将《灵源守心锻识法》运转到极致，意识如古井深潭，波澜不惊，方才勉强隔绝了那恐怖的压力。

“好险！”他暗吸一口凉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这“卡戎之门”绝非善地，其散发的气息与K-7星系那恢弘而悲怆的守护者遗迹截然不同，这里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控制感。

他藏身于巨大的建筑碎片之后，屏息观察。

那两艘司徒隐的特工船已趁着帝国舰队尚未合围的间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迫不及待地靠近了“卡戎之门”。它们释放出数个小型探测单元，如同金属飞虫般，试图附着在那诡异建筑的表面，进行扫描和取样。

然而，异变陡生！

那些探测单元刚一接触建筑表面，其非金非石的材质忽然泛起一阵水波般的涟漪，一股无形的力场骤然爆发！探测单元瞬间失灵，如同被无形之手捏碎般扭曲变形，继而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紧接着，“卡戎之门”表面那些扭曲的符号刻痕次第亮起，散发出幽暗的、不祥的紫红色光芒。整个建筑仿佛从沉睡中苏醒，那股干扰心智的能量波动陡然增强，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向四周扩散！

“呃啊——！”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夜骸”的装甲，凌烨也仿佛听到了那两艘特工船内人员发出的凄厉惨叫。他们的飞船如同喝醉了酒般在空中剧烈摇摆、翻滚，显然是内部人员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冲击，失去了对飞船的控制。

其中一艘较为靠近的特工船更是发生了可怕的畸变——其外壳竟开始如同蜡一般融化、扭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揉捏，逐渐变化出尖锐的、非自然的棱角和触须般的结构，与其内部的机械结构发生恐怖的融合！船体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和短暂的、非人的嚎叫，随后便彻底 silent ，变成了一坨漂浮在虚空中的、不断蠕动变化的金属血肉混合怪胎！

另一艘稍远些的特工船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幸存者似乎动用了某种压箱底的保命手段，飞船引擎过载喷射出刺目的蓝光，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

但已经太晚了。

数道帝国战舰发射的重型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鞭挞，精准地命中了这艘失控的飞船。

轰隆！

剧烈的爆炸照亮了这片幽暗的空域，碎片四散飞溅。

帝国的追击舰队终于赶到，他们似乎对眼前的惨状早有预料，并未过于靠近“卡戎之门”，只是冷酷地清理掉任何敢于触碰禁忌的闯入者。几艘帝国工作艇谨慎地靠近那艘已经异变的飞船残骸，试图进行回收研究，但那坨金属血肉混合物突然爆开，伸出无数扭曲的金属触须试图攻击，帝国工作艇立刻后撤，随即用密集的火力将其彻底净化成了宇宙尘埃。

整个过程高效、冷酷，带着帝国式的井然有序的残忍。

凌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骇然。这“卡戎之门”不仅本身诡异危险，帝国对其的态度也绝非简单的“封锁研究”，更像是一种…“ 收容”？他们似乎深知其可怕，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任何人靠近，甚至连自己人都不愿轻易冒险接近核心。

司徒隐派来的精锐特工，在这等诡异之力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帝国舰队开始扩大封锁圈，进行更细致的搜查，显然怀疑还有别的潜入者。

凌烨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座散发着不祥紫光的诡异建筑，将它的每一个细节和那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能量波动牢牢刻印在脑海之中，然后操控“夜骸”，借着之前能量爆发造成的空间扰动和帝国舰队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沿着来时的隐蔽路径，悄然退出了这片死亡空域。

直到远离“暗影星域”，再次回到相对正常的星海，凌烨才感觉那萦绕在意识层面的冰冷压力和嗡鸣感渐渐消散。他长长吁了口气，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但心中的沉重感却有增无减。

“卡戎之门”…它展现出的那种“强制扭曲”、“意识压制”的冰冷痕迹，与K-7星系守护者遗迹中感受到的“引导”、“传承”、“悲怆守护”的理念截然不同，甚至可说是背道而驰。

难道古代文明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也存在截然不同的歧途分支？这道“门”后，连接的又会是怎样的恐怖？

他想起道格拉斯的话：“…那可能根本不是武器！那更像是一个…‘观测站’或者‘通讯站’，指向一个非常遥远的、从未被记录的星域！”

如果真是通讯站，它又在与何种存在通讯？那种充满恶意的注视，是否就来源于此？

一个个疑问盘旋在凌烨心头，让他对那场导致“大寂灭”的远古灾变的真相，产生了更深的探究欲。司徒隐追求的“绝对秩序”，与这“卡戎之门”体现出的“强制统一”，是否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必须尽快与苏玥汇合！

他设定好返回K-7星系的航线，将“夜骸”切换到自动导航状态。连续的高强度潜行、对峙、探索，尤其是最后对抗“卡戎之门”的精神冲击，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靠在驾驶椅上，闭上双眼，意识却不由自主地沉入那新获得的《灵源守心锻识法》之中，藉此恢复消耗的精神力。

功法运转，灵台渐空。在这片静谧的精神世界里，他与苏玥之间那微弱的、基于“夜骸”碎片的感应，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丝。他能模糊地感觉到，在遥远的K-7星系，那个专注于研究的女子，此刻正沉浸在某种忘我的状态中，她的思维如同精密的光子计算机般高速运转，带着一种独特的理性与专注的魅力。

凌烨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驱散了部分疲惫和因“卡戎之门”带来的阴霾。

数日后，“夜骸”穿越漫长的星际航程，终于再次抵达熟悉的K-7星系。那颗灰暗的星球和漂浮的遗迹依旧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仿佛亘古未变。

“夜骸”缓缓驶入当初强行开辟出的临时船坞接口，与“星萤”号完成对接。

气闸门开启，凌烨走出驾驶舱，迎面便看到苏玥正站在连接通道口。她似乎刚从工作室出来，身上还穿着一件沾了些许能量液和金属粉末的工装裤，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在看到凌烨的瞬间，立刻闪烁起欣喜和如释重负的光芒。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一切顺利？”

“算是吧。”凌烨点点头，目光快速扫过苏玥，确认她安然无恙，心中一定。他又看向“星萤”号的格纳库，发现这里比他离开时变得更加…杂乱，但也更加“充实”。

角落里堆放着不少从遗迹中开采出来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奇特矿物和晶体碎片。中央空地上，一个半人多高的复杂金属框架已经初步搭建起来，无数能量导管和精密元件环绕其周，虽然还未完成，但已经能看出其核心结构的雏形，正是那小型灵源核心的制造平台！旁边的工作台上，各种工具、数据板、以及写满演算过程的稿纸散落得到处都是。

显然，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苏玥一刻也未停歇。

“你这边的进展看来不错。”凌烨指了指那核心框架。

苏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疲惫与成就感的笑容：“基础框架算是搭起来了，能量回路的初步蚀刻也完成了。但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最关键的几种材料还没有着落，特别是幽影结晶，没有它，核心的能量输出根本无法稳定…”她说着，眉头又微微蹙起，转向凌烨，“你那边呢？帝国的情况怎么样？K-23和锈蚀星系…”

凌烨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凝重：“帝国的情况比我们想的更复杂。等级森严，压抑窒息，但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他将他如何伪装潜入黑石星港、如何在市井和贵族沙龙中听闻的帝国社会百态、如何遭遇安全局和帝国内部的倾轧、以及最后如何找到道格拉斯、得知“卡戎之门”并冒险潜入暗影星域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苏玥。

随着他的叙述，苏玥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严肃。当听到凌烨描述“卡戎之门”的诡异景象、其可怕的心智干扰和扭曲能力、以及司徒隐特工和帝国舰队的反应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强制统一…意识压制…”苏玥喃喃自语，眼神锐利起来，“这风格…与我在遗迹资料库中看到的某些零星记载很像！”

她快步走到主控台前，快速调出一些之前破译的古代数据碎片：“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这些残缺的记录里，提到了古代文明后期，因为对‘灵源’的理解和运用理念发生严重分歧，产生了不同的派系。主导的‘守护者’一派主张引导与共生，寻求与宇宙弦歌的和谐共鸣。但还有一支被称为‘统御者’的派系，他们追求的是绝对的控制和征服，认为只有将一切意识、一切能量都强制统合在一个意志之下，才能达到最终的‘秩序’与‘完美’，甚至…试图创造出绝对服从的‘神’！”

苏玥指着全息屏幕上那些扭曲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符号图案：“这些就是‘统御者’派系常用的标志和科技造物的特征！你看这个能量矩阵结构，强调的是单方面的汲取和控制，与守护者那种循环、共生的能量回路截然不同！”

凌烨看着那些图案，再回想“卡戎之门”给他的感觉，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压制感！所以，‘卡戎之门’很可能就是‘统御者’派系的遗迹！”

“而且，‘大寂灭’的真相…”苏玥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有发现历史真相的激动，也有对那远古灾变的恐惧，“记录模糊提到，似乎与‘统御者’一场疯狂的、试图强行连接并控制某个‘至高意识’的实验失控有关…那场实验撕裂了现实，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古代文明并非毁于外敌，而是源于内部理念的冲突和一场走向歧途的疯狂实验！

“司徒隐追求的‘绝对秩序’…”凌烨沉声道。

“与‘统御者’的理念几乎一脉相承！”苏玥接话，脸色发白，“如果他得到了‘统御者’的遗产…那后果不堪设想！”

巨大的历史脉络和现实危机感，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两人心头。

沉默良久，凌烨率先打破沉寂：“幽影结晶，我找到线索了。它在锈蚀星系，具体位置在黑市商人那里得到确认，但那里环境极其恶劣，而且据说有未知危险。”

他从“夜骸”的储物舱中取出那个加密数据芯片递给苏玥：“这是我从黑市商人那里得到的关于K-23和锈蚀星系的粗略数据，还有…这是道格拉斯给的关于‘卡戎之门’的推测星图。”

苏玥接过芯片，插入读取器，快速浏览着，眉头紧锁：“锈蚀星系第七行星，‘风暴之眼’峡谷…这地方的环境数据太离谱了，常年肆虐的能量风暴足以撕裂重型战舰的装甲…怪不得幽影结晶如此稀有。”

她又看向那份关于“卡戎之门”的手绘星图，摇了摇头：“这份星图太残缺了，而且暗影星域的环境变幻莫测，这次你能安全回来实属侥幸。”

“但我们必须去。”凌烨语气坚定，“不仅为了幽影结晶，也为了彻底了解‘统御者’的威胁。司徒隐的人已经盯上了那里，我们不能让他抢先。”

苏玥看着凌烨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又看了看工作台上那未完成的灵源核心，沉吟片刻，道：“好！我们去锈蚀星系！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她指向那堆从遗迹中开采的材料：“我这几天初步解析了遗迹的部分数据库，并尝试利用这里的资源进行提炼和合成。运气不错，找到几种能替代清单上次要材料的物质，并且合成了一种新型的耐腐蚀涂层配方，应该能大幅提升飞船和机甲在极端环境下的耐久度。”

凌烨闻言，眼中闪过惊喜：“太好了！这能大大增加我们在锈蚀星系的生存几率！”

“不过，最重要的幽影结晶，还是必须去风暴之眼峡谷寻找。”苏玥叹了口气，“而且，我们需要更强的火力和完善的防护。‘星萤’号的损伤尚未完全修复，仅凭目前的‘夜骸’，恐怕难以应对锈蚀星系的危险。”

凌烨走到舷窗前，望向下方那巨大而沉寂的守护者遗迹，目光深邃：“或许…是时候再次深入这座遗迹了。之前时间仓促，我们只探索了外围。既然这里是‘守护者’的遗迹，下面一定还有更多我们未曾发现的秘密和…馈赠。”

他的眉心再次传来熟悉的灼热感，仿佛在回应他的期待。

苏玥也走到他身边，望向那片承载着远古智慧和悲怆的废墟，轻声道：“小心。守护者的试炼并非儿戏。我在这里继续完善涂层配方和核心框架，等你回来。”

凌烨点头，没有过多言语，转身走向“夜骸”。新的探索，即将开始。遗迹之下，究竟还埋藏着多少关于过去与未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