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瑞的指节扣在单向玻璃上,蛛网状裂纹从掌心蔓延。
这个裂痕,恰似他心上的蔓延的纹路,也是这版纵横交错又不讲道理,看似没有什么很深的沟壑,但是又是揪心的疼。
他不想要这种疼,要是这种疼痛也能够转嫁就好了,可惜不能。
手上的腕表滴滴答答的响着,香槟杯壁的寒意,渗进韩安瑞的指骨,却压不住胸腔里那团火。他指尖冰凉,缓缓摩挲着香槟杯脚,脸上不见半分愠怒,反而唇角勾起一丝近乎狂热的、扭曲的欣赏。
“Shirley……”他低语,声音轻得只有空气能听见,“你终于撕掉了伪装,学会了在我的棋盘上搏杀。呵呵,有点意思,这才配做我的对手嘛。”
他隐在二楼的帷幕之后,像一尊被钉在阴影里的雕像。他仰头,将杯中的酒液抿进薄唇,如同品尝为她精心酿造的、混合着愤怒与极致兴奋的毒酒。
“呵呵,猫鼠游戏玩腻了。现在,让我们开始真正的……困兽之斗。”
楼下展厅,灯火辉煌,人声如潮水般包裹着那个身影——Shirley。
水晶吊灯将空旷的大堂照得如同审讯室。Shirley独立中央,脚下是刚刚被她用数据和逻辑彻底粉碎的、关于“水龙头”的谎言。直播镜头虽已关闭,但空气中弥漫的震惊与审视,比聚光灯更灼人。
这是一场漂亮的公开反击,一次对他韩安瑞权威的正面挑战。
她赢了。
人群涌了上来,或是夹杂着虚假的笑容、或是藏着真心的探寻,像是一些铁屑,朝着她这个磁铁谨慎的围了过来。她朝着人群点了点头,选中几个三三两两的人随意的寒暄。
光线勾勒着她的侧脸,嘴角牵起一抹极淡、却极具穿透力的笑意。就是这一下!韩安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猛地一缩。
回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炸开:那是飘着太阳雨的一个午后,用完午餐,他陪着她逛商场——以同事的名义。
来到一处服装店,试衣间走出来的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随手在旁边拿过一定宽沿的帽子,帽子有很多欧式的花边和飘带,韩安瑞记得很清楚,戴上的时候她明显的犹豫了一下。
他心知肚明。蒋思顿对她的服饰有很多的评论和规范,在公司里形成了一股挟制她自由着装的舆论风气,无形但是都能感知到这种存在。
像这样符合她审美又自由有生命力的服饰表达,反衬出蒋思顿和朱小姐们拘谨而又收缩的土气风格,这要是被他们看到,指不定细细碎碎捂着嘴怎么暗地嘲讽。
韩安瑞倒是没所谓,他出生艺术世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的审美感觉都不容置喙,虽然他从来低调示人,把自己隐藏地很深,以他的教养,他看到白芷对自己审美的坚持以及周边嫉妒的嘲讽表面不会轻易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内心深处时常觉得有趣,如果有人实在怼到他面前,他也只会高情商的附和两句,显得自己没那么跟周围格格不入。
只见白芷短暂停顿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把这顶欧式帽子戴在头上,还认真的在下巴上打了个蝴蝶结。
在那一瞬间,韩安瑞有点出神。
这种不经意的露出的反抗意识常常像根绵软的针,戳得他心里痒痒的,发呆一样的看着她整理飘带,但脚下不自觉的靠近,他想看看镜子里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少年的心事,隐秘而又胆怯,他想静悄悄地,在不经意之间,自然而然的跟她在某种程度上镜子里短暂“同框”……
阳光透过灰尘,空气里是松节油和她的发香。刚才餐桌上苹果的酸涩滋味,仿佛还留在舌尖……
“How do I look?”
当他还悄悄在镜子里找自己的身影和角度时,随着一阵细细的带着阳光丝线的旋风,白芷捏着裙摆转了一圈,转向他的时候停下来,繁复的帽檐差点戳到他的鼻尖,使得他不由的后仰了半步,还没站定,就看到帽檐下漏出的一双小鹿一样的亮晶晶的大眼睛。
一种他曾无比熟悉的、近乎固执的倔强的真诚在她眼中闪烁。
就是这抹光,像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他层层包裹的铠甲,扎进灵魂最深处的某个柔软的地方。
不!停下!
脑中有个开关“咔哒”一声扳回。冰冷的程序开始覆盖这该死的柔软。
韩安瑞一怔,瞬间从回忆中闪回,他不再是那个多年前暗戳戳羞赧的想要和她在镜子里短暂“同框”的阳光少年,现实向潮水一样的涌入他的脑海,他现在是西装革履手持香槟,却躲在天鹅绒帷幕后面从二楼俯视观察她的——成年人。
胃里一阵翻搅。是恨。尖锐、酸涩,带着毁灭一切的冲动。他几乎能尝到喉咙里的铁锈味——那是他早已麻木的神经,被这幕场景灼伤后发出的焦糊气息。
有意思的是,正在这个时候,楼下的Shirley似乎感应到什么,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二楼这片巨大的玻璃幕墙和天鹅绒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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