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在一片柔软中恢复意识时,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身体的触感,而是空气里陌生的气息, 与她记忆中医院惯有的味道截然不同。
她的眼皮像坠了铅块,沉重得难以抬起,可耳廓却异常敏锐,捕捉到身侧传来的细碎声响:几句语调婉转的话语,既不是她从小熟悉的国语,也不是曾经在旅行中听过的英语或日语,更像是某种小语种,陌生得让她心头瞬间绷紧。
头依旧昏沉,像是被重物反复碾压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太阳穴隐隐作痛。但奇怪的是,混沌的意识深处,却有一缕清明正在缓缓散开,如同晨雾被阳光穿透。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片段,如同被按下播放键的电影,在脑海中清晰浮现,那些细碎的、温暖的、遗憾的片段,此刻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她没有急着睁开眼睛,而是保持着平稳的呼吸,让自己的身体看起来仍处于沉睡状态,只有思绪在飞速运转。这里是哪里?是某个陌生的国家,还是国内某个她从未去过的隐秘角落?是谁将自己带到这里的?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是善意的救助,还是别有用心的控制?
记忆的闸门继续回溯,最终停在了抢救室里的那一幕 —— 刺眼的白色灯光,冰冷的金属器械碰撞声,医生和护士们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自己头部传来的阵阵剧痛。她记得自己躺在治疗床上,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就在这时,一位一直守在她身边、戴着蓝色口罩和护目镜的医生,突然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池小姐,家主要见你。”
那声音平静无波,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 针头已经扎进了她的血管,冰凉的药液顺着血管缓缓流入体内。那一刻,她的意识变得更加昏沉,视线也开始模糊,但她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眷恋地看向监视器,向亲人告别。她不知道自己再次睁开眼睛时,会面对怎样的景象,是黑暗的深渊,还是另一个无法预料的世界。
当时的她就有强烈的预感,这次离别,或许就是永别,再见面,不知会是何时何地,甚至可能永远都没有再见的机会。
而现在,那个医生口中的 “家主”,再次成为她心中最大的疑问。家主是谁?会是楚君威吗?还是另有其人?是某个她不知道的、与自己家族有关的神秘人物,还是某个隐藏在暗处、对自己有所图谋的陌生人?
无数个疑问在她心头盘旋,让她感到一阵疲惫。她在心里暗自咽下一声叹息,罢了,既然已经身处这样的境地,躲是躲不过的,与其惶恐不安,不如坦然面对。
她缓缓地、慢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适应了一下周围的光线,然后才逐渐看清眼前的环境 —— 这是一间宽敞而精致的房间,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水晶吊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自己正躺在一张宽大的病床上,旁边是一个白色的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和一束新鲜的白色百合,空气中的檀香气息,似乎就是从床头柜上的一个小巧香炉里散发出来的。
她的细微动作很快就被守在旁边的医护人员发现了。一位穿着白色护士服、有着棕色卷发的护士立刻走上前,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用刚才她听到的那种陌生语言说了几句话,虽然听不懂内容,但从对方的语气和眼神中,她能感受到一丝善意。随后,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也走了过来,对她进行一系列细致的检查 ,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动作轻柔。
等到所有检查都结束,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期间,医护人员又给她输了一次液,还拿来了一些清淡的流质食物喂她吃下。之后,还帮她换了衣服,整理头发。
池水安静地配合着护士的动作,心里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她即将与那个幕后之人见面了。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双手,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护士推着轮椅,将她护送至一扇雕花木门前。门楣上嵌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铜制门环泛着温润的包浆,轻轻一推,便有带着木质香气的风拂面而来,将她引入了这间古香古色的房间。
一路行来,目之所及皆是古韵 —— 走廊两侧挂着裱装精致的水墨山水,墙角立着绘满青花的落地大瓶。穿堂而过的亭台楼阁间,往来的竟是些身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西装、鼻梁高挺的金发碧眼之人。他们步履轻缓,神情肃穆,西洋与东方在同一空间里交织,明明该是不伦不类的冲撞,却奇异地酿出一种独属于这里的、神秘又和谐的韵味。
将她送入房间后,护士便悄然退去,随着门轴轻合的一声闷响,将外界的动静彻底隔绝。
自她醒来,身边的人似乎都默契的没有当着她的面说过一句话。看的出来,他们都表现的非常专业,每个人都训练有素,且心存敬畏。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窗外的天光从暖金渐变成浅橙,房间里只听得见自己平稳的呼吸声。这不是寻常的等待,更像一场无声的角逐 —— 比的是耐力,是沉得住气的毅力。她靠在轮椅的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的木纹,心里清明得很:那人一定在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观察着自己。而她,早已挺直了脊背,在心底做好了 “迎战” 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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